无双不辩解,静静站在那儿。
正房的门大开,宋夫人缓步走到门边,身后两个婆子抬着一张椅子摆在人身后。暖融融的垫子一铺,宋夫人坐了上去。
“事情我这边也知道了,”她手中捧着圆滚滚的手炉,扫了一眼院子,“都说过不准随意去课镇院,伯爷和世子不在府中,这个家更该安定才是。”
宋夫人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丝毫不提龚敦带人行凶的事,站在角落的阿庆都急得要命,这是想把事情不了了之?就像他挨了一巴掌,他们这些下人受了什么罪,都得和血吞下去。
“母亲,奴婢伤主是大罪,我觉得该报官。”龚敦可不管,这几天受的窝囊气是压不住了。
陈姨娘也在一旁帮腔,她的儿子还没有正妻,需要留着好名声,决不能背上虐杀家婢的污名。母子一唱一和,加害者俨然成了受害者。
座上,宋夫人垂下眼帘,被这一对儿愚蠢的母子气得不行。还报官?是嫌伯府的名声太好听?龚拓深受今上器重,如今正在议亲的阶段,闹出大动静有什么好处?
想到议亲,她这两日在大佛寺与黄家母女相处,黄家小姐温贤端惠,她心里满意。只是,人的样貌平淡些。
宋夫人往无双身上看了眼,大抵任何女子站在无双边上,都会被压得失色。她太美,美得近乎妖,若儿子继续留着她,会不会是祸害?
刚才她在屋里就一直在想,要说这件事最终就是她一句话,可大也可小。恰巧,无双也掺和在内……
正在这时,院门处走进一个人,暗色劲装衬得身形修长。他在门下站了一瞬,扫了眼院中,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包括刚才还在嚎啕的陈姨娘。
是刚下职归府的龚拓,他自阶上迈步而下,黑色靴底踩上院内的青石板,步子稳当厚重。
“母亲。”他站去正房外,对宋夫人请安。
宋夫人颔首,脸上颇带欣慰之色:“世子来得正好,坐下来帮着断断眼前这事。我今日从大佛寺回来,现在头疼得厉害。”
她相信儿子已经知道事情经过,身为将来家主,这后院也定然有他的眼线。
龚拓举止自然,脸上不见丝毫愠怒,经过院中时,更是谁也没看一眼:“家有家规,犯错受罚天经地义,谁也不能例外。”
他话说的公道,遂站去正房门外,身子一转,面对院中众人,而后坐上宋夫人旁边的木椅。
陈姨娘母子之间对视一眼,在彼此脸上看到了虚意。龚拓办事向来公正,细查起来可就不单单是今日这一点儿了,当即心慌得要命,可现在已没有回头路给他们。
无双这里,心中生出一丝希望。做事判断上,龚拓向来清明,凡事喜欢明明白白,只要他开口,定然能给盼兰清白。偷盗,本就是龚敦胡扯的事情,一查便知。
寒风从屋檐下擦过,留下一串鬼哭般的声音。
“无双,伯府的家规,奴仆不准伤主,你该知道后果。”宋夫人半天后开口,叹了一声。
无双双手抠紧,抬头露出清凌的双眼:“无双是奉命守护课镇院,自问无过错,盼兰也是。”
这个在场人都知道,也晓得龚文柏曾经下令,破坏课镇院正堂者当重罚,看守家仆有过失,照样重罚。说到底,是龚敦擅闯在先。至于说什么偷盗证据,半天了也没见到。
无双也深知,高门大户在意脸面,断然不会允许做出这种辱祖的大逆不道来。是以,道理是她们这一边的,不该受罚。
陈姨娘一边抹泪一边呵斥,句句都是奴婢上天了,教训主子了。完全忘了她自己也是奴婢出身。
宋夫人眉间紧了下,不轻不重叹了声:“据我所知,大公子去课镇院,完全是酒后受人挑唆。”
“夫人明察,敦儿属实耳朵软。”陈姨娘期期艾艾,心里琢磨着这是对她家儿子有利?
“这样,”宋夫人话语一顿,往院中一扫,“将带坏大公子的两人各打三十板子;大公子嘛,伯爷回来自会处置!”
一语毕,底下鸦雀无声。等了一晚上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无双抬起脸,满眼的不可置信。课镇院的事,多少双眼睛看着,哪怕叫出一两个人问问,就会知道真相。
“夫人,”她的声音在寒风中打颤,一口凉风呛进嘴里,“盼兰她没有……”
“无双,盼兰伤主真真切切,”宋夫人声音一冷,可能是手炉炭火太旺,指尖烫了下,“不过念她身上有伤实在可怜,年前不准她再出课镇院。”
她是当家主母,底下没人敢反驳她,于是口气松了松:“年节将至,都安稳些,再有下次,可没这么轻松了。”
话音甫落,秋嬷嬷适时站出来:“夫人累了,大家伙儿各自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