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下,不走心的附和道,“是吗?”
扶尔没在乎他是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当时看到他一个小孩儿躲在柱子后面,也不敢上前来,便主动去问了问他躲在哪儿干嘛啊?”
说到这的时候,扶尔的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似乎正在对着一个躲在柱子后面怯生生的小孩儿说话,许嘉不由得被他吸引,抬起了头,认真地听着他后面的话。
小孩儿说他听说自己多了个大哥哥,便自己偷偷跑来看看。
扶尔握着他的小手,向周围看了一圈,“小朋友,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啊?”
小孩儿这回沉默了,缓缓地低下了头,变得一声不吭。
直到扶尔察觉到异样,俯下身来与他对视,才注意到小孩儿不知什么时候红透的眼眶。小孩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张脸变得皱巴巴的,哭得鼻子眉毛眼睛都红彤彤的,哭得扶尔也鼻尖一酸,手足无措地问道,“你怎么了?”
小孩儿哭得抽搭,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哥……哥哥,我……我……肚……肚子饿。”
扶尔问了宫女才知道,这小孩儿居然就是七皇子长孙承安。
明明应该锦衣玉食的小皇子现在正坐在扶尔的腿上大口大口吃着肉,像是许多天都不曾吃过饱饭一般狼吞虎咽,扶尔慢慢地帮他顺着背,“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打听了一圈儿才知道小孩儿的艰难处境。
蕙妃的不闻不问,皇上的视而不见,纵容着梦舒殿里的宫女太监越猖狂,以至于年仅四岁的小承安就过上了吃不饱穿不暖,有的时候甚至还要挨打的日子。
扶尔看着小孩儿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顿时勃然大怒,立马差人将梦舒殿的宫女太监全都换了个遍儿,但这也只能治标不治本,时间一长,必定会故态复萌。而那段时间他又守在许嘉地病榻前抽不开身,好在来的房嬷嬷尽职尽责,将小承安照顾得很好。后来,许嘉病愈,他往梦舒殿跑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他有意用自己国相的身份给小承安撑腰,给那些宫女太监施威,小孩儿的日子才逐渐好过起来。
小孩儿很喜欢许嘉这个来历不明的哥哥,每天都缠着扶尔问他。“嘉哥哥的病什么时候好啊?”
扶尔哄他,“马上就好了。”
小孩儿笑,兴奋地举起了两个小拳头,“耶,太好了!”
扶尔好奇的问他,“你怎么这么喜欢嘉哥哥啊?”
小孩儿一本正经地说,“有哥哥在,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扶尔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没良心的!这段时间是谁在照顾你?”
“可是……”小孩儿认真的的伸出五个手指头,掰饬道,“嘉哥哥是我的哥哥,你是嘉哥哥的哥哥呀!”说罢抬头看着扶尔,似是在寻求认可。
扶尔一愣,笑着用手捏了下他的脸,“安安说得对!”
小孩儿开心地笑了,“等嘉哥哥醒了,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好不好?”
“好。”
“所以……这段时间你才这么照顾他?”
扶尔点了点头,温润地看向他。
许嘉向后仰了下身子,深吸一口气,这次脸上没再带着那份客套的笑,他平声问道,“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不知道。”扶尔顿了下,“就感觉……你在介意这个事情。”
许嘉看了他半晌,眼睛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却始终一言未。
扶尔继续说道,“感觉……我们无端生分了很多。”可昨天明明还一起吃饭来着。
又是一片寂静。
“在你心里……”许嘉的声音很低,率先打破了这片沉默,“我和长孙承安有什么区别?”
扶尔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片刻后,他主动握住了许嘉的手,一字一句很认真地答道,“你们都是我很珍视的弟弟,如果有一天,你们遇到了生命危险,我都会舍命相救的。”
许嘉看着视线中多出来的白嫩手背,蓦地嗤笑一声,所以对他来讲,他还只是那个四岁孩童而已,只是他的一个弟弟而已,所以……他到底在奢望些什么?看来是这些天的相处,让他一时忘了形,得了意,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不该出现的欲望。
许嘉直起了腰,抽出了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继而看向了扶尔。
眼神里没有刻意的讨好,没有虚假的笑意,没有挑弄的含情,这一刻,他将真正的自己第一次不加掩饰地展露在扶尔面前——那是一头眼露贪意的饿狼。
许嘉知道这样做没有半分的好处,甚至会让他现在的处境变得十分危险,但他就是这样做了,还带了点报复的快感。他清楚地瞅见扶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回手按住了腰间的剑,似乎只要他再轻举妄动半分,那剑就会毫无犹豫地指向他。
扶尔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按住了剑,他站起身,手却垂了下来,“许嘉……”
……
许嘉低头笑了好几声,紧绷的气氛却未有好转。
片刻后,他依旧笑着,下了逐客令,“哥哥,我有点累了。”
扶尔站在原地看他,没动。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明明他并没有责备许嘉的意思,明明刚才他并没有想要伤他的念头,那只是常年练剑后下意识的反应,可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