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我没有想要惹你生气。
对不起,扶尔。
一滴泪顺着眼角再次落下。
耳侧细弱的呼吸声彻底消失。
许嘉晕过去的最后一秒,眼前居然浮现出了很久之前在幽时的那次幻影,而后舒心的笑了。
“那时的我虽还什么都不明白,但护你早就已是刻进了我骨血中的本能。”
“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去挡在你的面前,去保护我爱的人。”
“我的这份爱,无人知晓却又足够感天动地。”
“我的每一个下意识的瞬间,都是为你。”
扶尔看着许嘉慢慢闭上了眼睛,看着许嘉慢慢松开了帮他擦眼泪的手,耳边回荡着许嘉说的最后一句话,便自己乖乖地擦干了眼泪,但擦干之后,依旧有的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掉。
许嘉,我擦不干净。
对不起。
人群渐渐又喧闹起来,兵器相碰撞的声音呲啦作响。
可扶尔抱着许嘉,就仿佛待在了一个真空罩子里,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
心如死灰,原来尚为这般滋味。
朔瑸皇在乐司庙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乾城,人们都在纷纷议论说那天是皇上舍命保住了前来颂福的百姓,于是每日里都有好多人去乐司庙给许嘉颂福,希望他能赶快好起来。
宫里面也了百万悬赏只为求得名医相助,可谁也没有敢撕这个告示的,大家心里都明镜儿的很,这要是救活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倘若是救不活呢?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这抹着脖子的钱可不能赚。
正当人们互相张望谁敢揭下这告示时,一名衣着简陋,蓬头垢面的乞丐打着哈欠,拿着破碗走了出来,眯着眼睛瞅了不到半秒就撕了下来,旁观的人群顿时出了惊吼声,“你个捡破烂儿的!识不识字啊?知道那告示上写的是什么吗?”
“我?”乞丐长着双倒三角的猥琐鼠眼,闻此后大咧咧的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一手拿着自己的破木棍,一手还伸到衣服里面抓着痒,“不识字啊,但我识得胆小鬼怎么写!”
“就你那样的!”他刚挠过痒的手又跑去抠鼻子,指完这个不行,还要到处乱指一圈儿,“还有你这样的!你这样的!还有你!还有你你你!哈哈哈哈都是胆小鬼,阎王底下的乌龟王八洞里钻出来的烂畜生!”
旁边一圈儿的人都被他骂了个遍儿,登时怒了,烂菜叶子烂鸡蛋都往他身上招呼,可他反而伸直了腿往路中央一坐,任鸡蛋砸到他的头上流出腥臭的蛋液,还一直张着嘴疯狂乱笑,边笑边用手拍着自己的腿,一副疯癫极了的模样。
有大汉见他那样儿更是心中来气,直接跑上去就要揪着他的衣领开打,被赶来的裴宇拦住了手,“怎么回事!光天化日在大街上闹什么闹!”
“大人!是那疯子先揭了告示!”
裴宇的心思一动,目光落到了地上耍赖的人身上,“你揭了告示?”
疯子乞丐只管仰面躺在地上,对裴宇的话充耳不闻,看那架势大有直接睡一觉的意思。
裴宇见此只觉沟通不了,又想到扶尔吩咐的“宁可错找也不能够放过”的原则,便吩咐着人将那疯子乞丐抬进了宫。
周围的人见状反而觉得皇上定是并入了膏肓,无药可救,不然的话,怎么会连个疯子都不放过呢?
裴宇其实也没报太大希望,只是禀守着职责将人带到了扶尔面前。谁知扶尔见到那疯子乞丐后,反而两眼泛光,从床边起身直接单膝跪倒在了那人面前,“弟子扶尔参见二叔公。”
裴宇顿时愣在了原地,还是周顺机灵将人都遣散了下去,拉着裴宇也出去关上了门。
那疯子乞丐坐在地上,闻此后慢悠悠地抬起了头,迷瞪混沌的双眼盯着扶尔看了两秒后,陡然瞪大,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扶尔跟前,语气激烈,“扶尔?”说着说着头又一歪,“小扶尔?”
扶尔近日来心中的抑郁在见到他后一扫而空,不由得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嗯!”
被扶尔称作二叔公的张译像小狗一样凑到扶尔跟前左闻右闻了好一番,扶尔感到不适应,向后躲了下,却被张译登时扼住了手腕,连那双眸子都清醒了不少,“怎么回事?你的灵力呢?”
闻此,扶尔的眼睛一黯,低垂了下来,没一会儿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反握住张译的手腕,“二叔公,此事说来话长。但现在有个非常紧要的事情还想请您帮帮忙!”
张译在许嘉地床榻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半晌,也不把脉也不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过周顺严重怀疑他这副样子是装出来的,忍不住靠近了扶尔小声问道,“国相大人,您确定这人儿靠谱吗?我怎么觉得……”觉得这么奇怪呢。
扶尔的眼神落到那个身形佝偻,白苍苍的背影上,点头道,“我确定。”
张译原也是望朔派的长老,那个时候扶尔还是望朔派的小小弟子,师父应选之际,这老疯子竟直接跑到扶尔沐浴的地方,蹲在池边儿问他要不要当他徒弟?
扶尔躲在水池里不肯出来,那老疯子也不见要走的意思。直到扶尔松了口,他才仰天长笑一声,解开腰间的酒葫芦又猛喝了半壶,而后将空了的酒葫芦一脚踢到了水池里,边站起身边语言含糊道,“去!去给你师父打壶酒,就当见面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