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余日,舒乐就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不得不令人称服。因此,舒乐承掌大厨一位,无人有异议。
听双看顾二花得意忘形的模样,脸色难看得像碎瓷娃娃,她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无可奈何,哂道:“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受赏的是你呢。”
不过碍于周围都喜气洋洋一片地恭喜舒乐受赏晋升,她这话只低低地吐出来,淹没在热闹人声里。
白云心神色淡淡,没有参与祝贺,才从病中醒转过来,嘴唇还有些苍白,心里悔不当初,她低头将半成品的食材一样一样往锅里搁。
李德水看着她面白如纸的脸色道:“你还没好全,多歇一歇吧,后厨这还有我和舒乐担着。”
白云心执拗地头也不抬,手下的动作却更利落也更认真,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她语气也淡淡地不太好,像是强压着哭意,“没事。”
大好的机会丢了,如果不是她太累了晕倒,哪里会轮得到舒乐?
她坚信,如果是自己,一定能比舒乐做的更好。
才十日,师父竟然就提拔她坐上了大厨的位置,她心里委屈,当年她从小帮厨一路升到大厨,费了多少工夫和心血,用了整整四年。
她还得做得更好,让师父和后厨的人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大厨。
万宴之宴的名额,只能是她白云心的。
舒乐升了大厨的第二日,原先的万福楼改头换面挂了牌子营业了,变成了醉春楼。开张那日,鞭炮噼里啪啦地炸了满地的红纸,不少人都沿街瞧着热闹。
醉春楼的老板老王满面春风,当街剪彩,舒乐打眼瞧了瞧,觉得这个掌柜的有几分眼熟,再一看,这可不是崔胜家的管家?
舒乐心中略有诧异,崔胜被问斩抄家,她就再没关注过后来的动向,没想到这个管家又接了崔胜的摊子。
她听见身后有人倒着闲话。
“嘿哟你瞧瞧,这不是崔胜家那个管家吗?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这一身人模狗样儿的,乍叫人没认出来。”
“可不嘛,崔胜走了,他管家把这盘给接了。”另一个悠悠接过话,声音忽然压低了几分,语气也转得戏谑,“诶,你们听说了吗?他娶了崔胜的老婆,嘻嘻嘻……”
“啧啧,他是不是接盘有瘾啊,崔胜老婆不都要生了嘛。”
另一个讳莫如深的语气,“我看不好说。”隐隐带些暗示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孩子只怕从一开始,就姓王。
何玉兰和王建义,舒乐委实还是有一丝意外的。
她不无嘲讽地一笑,若何玉兰怀的是王建义的孩子,崔胜九泉下有知,也恨不得揭棺而起吧。
把女人当玩意儿的人,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心瞧不起女人害怕绝后的人满心期待的却是别人的儿子,天道报应真是畅快。
不过何玉兰也不是省油的灯,舒乐瞥了一眼“醉香楼”三个张牙舞爪的大字,默默想,今非昔比,来日方长。
杏儿在耳边轻轻“咦”了一声,舒乐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是王建义在说话。
“……季师傅名声在外,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说罢,信心满满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众宾客一同进了醉春楼,醉春楼算是正式开张。
杏儿看着斜对面近在咫尺的酒楼,语气里满是疑惑,“季师傅……怎么去那了?”
舒乐当下就明白过来,她说的季师傅,应当是那个离开了九香楼的大厨,季唯羹。
这件事传回九香楼,后厨又是炸开了锅,众人的情绪都有些愤懑。
“他什么意思?离开九香楼,哪也不去,偏偏去对面的醉春楼,这不是成心想和咱们对着干嘛。”
“可不是吗,以前还觉得季师傅挺好的,怎么是这样的人。”
也许旁人不知道,但阮雁菡清楚,季唯羹这是想证明自己。
但当下的氛围是,后厨所有的人一致觉得受到了背叛,尤其是听双,她希望白云心能让季唯羹趁早认清现实。
*
傍晚,苏琰从京兆府离开。马车骨碌碌从东长街上驶过时,整条街都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饮食香气。
一挑帘子,万福楼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醉春楼,往日临街那个面摊子上总是冒着热气,这时候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苏琰心上浮起了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觉。自打崔胜一案了结,那个假千金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的世界清静了不少。
他几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变得轻松畅快。
他不以为意地在膝头扣了扣手指,结束了思绪。
回到东宫,侍书见他一脸闷闷不乐,兢兢业业侍奉在一旁,生怕出错。
苏琰浑然不知自己是什么脸色,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有事?”
侍书暗暗诧异,却也不敢说。他见太子回来就只身坐在案前,整个人仿佛都比往日要木几分,像是丢了魂儿似的,一手攒成个半拳,百无聊赖地搓着指尖,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事,神情虽是冷淡肃杀的,耳尖却隐隐透着粉红,活似动了凡情的冷面阎罗,半晌了,也没有换衣服的意思。
见他骤然问话,侍书只得硬着头皮小心提醒,“今儿,又是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了。”
苏琰神情一滞,面不改色地抿了口手边的茶,“孤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