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的叫声渐渐远去,在微微荡漾的河水中,那几尾人鱼并没有尖叫或哭泣,只是停下手上的动作,就那么平静的翘首望着那个头颅。
一摸一样的脸上无悲无喜。
刚刚诞生的白鱼们失去了人鱼温柔的抚摸,就变得躁动起来,它们还只是新生的半人鱼,没有足够的耐心和体力去等待,*的转变消耗了它们仅剩的理智,像是嗅到了食物的气息,它们开始用鱼尾用力的拍打着河水,并裂开那一张张满是尖利细牙的大嘴。
嘹亮的哭声一下子就从它们的胸腔中迸发出来了。
那犹如婴儿啼哭的声音太过刺耳,即便是离得有些距离的青衣也觉得有些难以忍受,她不得不条件反射的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而黑三郎则是用力抓紧了青衣的手腕,他似乎也被这些白鱼的哭叫声刺激到了,脸颊上那小片被隐去的鱼鳞很快又开始若隐若现的浮现出来。
“离我更近一些。”黑三郎咬着牙对青衣隐忍道,“此处非九州之地,我的力量有些受限……”
青衣还在那儿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此刻除了白鱼那歇斯底里的哭叫声,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黑三郎见青衣完全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只得绷紧脸亲自动手,用力将青衣拉到了自己身边。
正在竭力忍受那穿透力十足的叫声的青衣先是重重的撞到了黑三郎的身上,刹那间,她只觉有什么重物击中了自己的胸口。未等胸口的钝痛感扩散开来,她又觉眼前一花,自己的身体迅速向后倒去,仿佛是被谁猛的推了出去。
只听见哗的一声,青衣被推出了黑三郎的保护圈,没有了黑三郎的术法,不过眨眼的功夫,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细想的青衣就那么沉入了水中。
满是气泡的碧色河水中,一条红色的鱼尾正在水中急速摇摆着,半透明的宽大尾鳍让原本缓和的水流变得汹涌急速。
白鱼们那刺耳的尖啸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鱼尾拍打河水时所发出的水花声。
正在下沉的青衣霎时诧异的瞪大眼睛,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红色的鱼尾。只见那条稍嫌小巧的红色长鱼尾略甩了下尾鳍,然后就急转方向,迅速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游了过来。
紧跟着,不等青衣反应过来,一只胳膊从天而降的揽住了她的后脖子,飞快的将她带出了水面。
感受着紧贴在脸颊和额头上的那顺滑的绸布,以及透过衣衫散发出来的温暖的体温,青衣呼吸困难的挥舞了几下胳膊,很是难受的闷声闷气道:“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闭——闭嘴——”不知为何,黑三郎突然就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寻常小少年一般,很是心虚却故做凶恶的低声质问道,“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对不对?”
“……”青衣闻言先是迟疑,那条红色的鱼尾巴从她的脑海中突然冒了出来。
鱼尾……鱼尾……吃了人鱼肉就变做了白鱼的凡人们,转变后都有着一条和人鱼相差无几的鱼尾。
那么,白鱼肉也有转变食用者的功效吗?要知道黑三郎和高师傅都吃了白鱼肉。
“喂!你怎么不说话?”黑三郎见青衣久久不回答,顿时慌张起来。
他的脸颊上,尤带着因为疏忽而撞到青衣胸口所产生的害羞的红晕,再配上那一小片金红色的鱼鳞,乍一看,他那张圆圆的脸看起来简直是红的快要滴血了。
恼羞不已的他将青衣的头用力的按进自己的胸口,同时很是无措的四下张望一番,见那群白鱼争先恐后的用它们那尖利的爪子去够堤坝上的那道小门,而那些人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被砍下的人鱼头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和青衣,他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于是他再次搂紧青衣的脑袋,用十分冷酷无情,近乎是固执的口气继续追问道:“说话啊,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啦!”被黑三郎捂得几乎快断气的青衣痛苦的挥舞了几下胳膊,她现在的视野里几乎是一片漆黑,为了能重见天日,早已隐约猜到原因的她不得不口是心非道,“那么短的时间,水里又黑漆漆的,怎么可能看见东西……”
说完青衣就咬住自己的舌尖,有些懊恼的想道,这样拙略的谎言,怕是连最单纯的妖怪都骗不过吧?
谁知黑三郎还真信了,或者说,他也只是自我安慰的信了。
青衣原本死死压住的脑袋一下子得了自由,她犹豫的抬起头,看见黑三郎故作镇静的偏过脸去,手里却不忘抓住她的右手腕将她往上提了提。
“不许到处乱瞟,不许乱动!”像是担心青衣偷看自己水下的鱼尾巴,黑三郎捏紧了青衣的手腕,凶巴巴道,“要是你不听话,我就把你打晕了一口吞掉!”
青衣竭尽全力的绷紧面皮,不能怪她不配合,实在是黑三郎没想周全,要知道她原本就比黑三郎高些,这会儿被提出半身浮在水面上,一低头或者垂眼,居高临下的简直不能看的更清楚了。
谁能想到以往震慑四方妖物的黑三郎,这会儿竟长了一条线条流畅优美的红色大鱼尾,圆润小巧的长长鱼尾略有些无措的在水里轻轻摇摆着,宽大逶迤的半透明尾鳍不时地拂过青衣的小腿,然后觉察到自己新长出的鱼尾不小心碰到了青衣,他像是触电般的猛地将尾巴缩了回去。
同时他还不忘飞快的瞥一眼青衣,生怕青衣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幸好青衣素来冷脸习惯了,这会儿虽然有些忍俊不禁,但碍于黑三郎往日的积威,她到底撑住了没有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