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饮酒的白衣人似有所觉的停下动作,他偏转过头,原本微垂的眼帘慢慢掀起,露出了他那双如同深藏已久的琥珀色酒浆一般微微荡漾的眼眸。
看见僵立在那里的青衣之后,他轻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对着青衣微微一笑道:“不愧是三途川客栈,陈酿香醇,名不虚传,昨夜我独斟独饮了一夜,感觉甚是痛快。”
“……”青衣微垂眼帘,不自觉绷紧面皮,接着神色一转,再睁眼却是冷冰冰答道,“能让客官满意,真是再好不过了。”
☆、120|6。8
满是血迹的大堂在黑三郎、高师傅及素兮的整理之下,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整洁。
青衣貌若专注的对着琉璃灯,摇曳不止的灯焰让她的脸庞显得忽明忽暗,她用剪刀小心的剪去过长的灯芯,当灯焰恢复平稳的刹那,她悄悄的偏头去瞧大堂的侧边。
平日里不分方位都宾客满盈的大堂如今一分为二,如同楚河界线,一边是拥挤到几乎没有位置可以坐,另一边则空荡荡的,仅仅只坐了一位客人而已。
众妖如惊弓之鸟,又惊又惧的拥挤在一起。
青衣看着那个独自端坐在那里的白色背影,他微低着头,香醇的女儿红在他的杯中轻轻波荡,最后又被他缓缓饮下。
陈酿三十年的女儿红,想来定是淳烈而馥郁,但他却神色未变的一口饮下,一杯又一杯,他的脸上除却微笑,再无其他神情。
满满一壶女儿红很快就被饮尽了,白衣人将空无一物的酒杯微微举起,身姿飘逸的素兮迅速执了新的酒壶出现在他的身边。
绯红如血的衣袂之下是一截如玉的酥臂,素兮姿态优美微扬皓腕,琥珀色的酒浆如同一道金线自空中落下。眼瞧着那美酒就要一滴不漏的落入酒杯,面带微笑的白衣人却忽然将酒杯一偏,生生让那珍贵的美酒径直洒在了桌面之时。
酒液洒落的哗哗声清晰而响亮,素兮神情微讶的收回手,她面无表情的瞧了瞧白衣人的表情,微低着头的白衣人半张脸皆隐没在淡淡的阴影之中,除了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再看不清其他东西了。
素兮转移视线,素手一翻,却是要再次为其斟酒,不曾想才堪堪倾斜酒壶,那叫人不明所以的白衣人又再度转移了酒杯的位置。
见此,青衣不自觉沉了眸,放下手里的剪刀,她对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素兮使了个眼色。
收到信号的素兮收回酒壶,而后又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走过来的青衣手中。
取代了素兮所站的位置之后,神色清冷的青衣眼也不眨的抬手斟酒。
香醇的女儿红在白玉杯中发出清脆悦耳的水泽声,白衣人微笑着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为他倒酒的青衣。
小小的一只白玉杯,很快就被酒浆填满了。完成任务的青衣闷不吭声的将酒壶放在白衣人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她微微弓身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开了。从来到走,她始终一语未发。
白衣人盯着杯中那小小的倒影微笑许久之后,方才姿态优美的尽数喝了下去。
青衣回到柜台之后,却是对着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灯发起呆来。她心中疑惑,却不得解答,她怀疑那白衣人也许就是那个兄长,但她又不敢开口询问对方。是确认清楚还是佯装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迷蒙片刻之后,她又猛地惊醒过来,再抬头,却发现那白衣人已经不见了。
青衣心头一跳,却是有些惊慌起来。她慌里慌张的拦住素兮急道:“那人去哪里了?”
素兮明目一转,却是指着大门的方向。
“他还未结账呢!”她神思恍惚的喃喃自语一声,再抬眼却像是定了主意。
心急火燎的追出大门之后,她茫然四顾,却看不见那抹白色的影子。
大门外的大地空旷而辽远,宽阔的大路之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妖怪的身影,青衣咬着唇颇有些失落的僵立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这样反应颇有些不正常,那个兄长,明明就有问题,黑三郎也说了,那兄长不是好人,不见才好,她明明也同意的,但是为什么一见到这个疑是兄长的白衣人,她就这般的丢不开手呢?
说到底,她终究是个心智不坚的普通人么?尽管是个可有可无的兄长,她还是会有期待吗?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