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条龙,一红一黑,分别被镇在两湖的湖底。虽不知旧时它们关系如何,但斩龙那日,它们正在殊死搏斗。”季父说话间就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来,那匕首的刀刃处泛着森冷的白光,他略看了眼刀刃,神色一转,却是转头对着季琦道,“因了我们频繁狩猎,斩杀魑魅魍魉无数,使得阴气有所压制,是故其中一道龙魂少有出现。如今青衣一来,你又见了血,引得此地阴邪之物蠢蠢欲动,那少有现身的第二道龙魂这才跟着出来了。小妹,此时此刻,我们离温玉太远,我能力有限,怕是护不住他,只得辛苦你了。”
季琦一见季父拔刀,便早早的挽起了一截衣袖,露出她那如雪的一段酥臂来,待听见季父言语中似有歉意,她便一脸无谓道:
“阿兄莫要内疚,身为季厘国的女子,这原就是我的职责,再说我本来就受了伤,再开道口子也算不上什么。”
眼瞧着季父用匕首在季琦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来,不明所以的青衣下意识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被割了这么一道伤口出来,季琦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当季父收回匕首之后,她便微垂下手臂,好使自己的血能尽可能的流到石桥上去。
原本沉寂下来的龙湖复又开始翻涌起来,魑魅魍魉如诉如泣的鬼魅声此起彼伏,时甚时浅的黑雾似有意识的逼仄而来。
青衣依偎在黑三郎怀里,感觉脚下的石桥都有些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她心中惶恐,亏得黑三郎用他那强健有力的臂膀稳稳的圈住了她,她才觉得安心许多。
“姑姑——”念着季琦负伤,不忍见她如此的青衣忍不住出声阻止道,“你原就流了不少血,这样下去——”
“无事。”季琦闻声抬头一笑,却是对自己流血的胳膊不以为意道,“我这一身性命,都是为了你爹爹和其他族人而存活的,如今不过是放一点血而已,算不得什么。”
青衣着实不能明白季琦的意思,在她看来,季琦脸色发青,唇色泛白,显然是失血过多,有些支撑不住的趋势了。但季琦本人却并没有包扎伤口的意思,相反,当她发现那边的龙魂仍兀自交缠在一起,并没有被她的血吸引过来之时,她一咬牙,竟开始用力挤那道渐渐止血的伤口,好再流些血出来。
她的血越是出,周围的魑魅魍魉就越是骚乱起来。若不是季父和跟随的季厘国人施展手脚,只怕它们就要一蜂拥的涌上来袭击众人了。
季琦倒是忍得疼,倒把青衣看的脸色苍白起来。
那简直,是在自虐。虽只是旁观,但青衣看的后背发凉,仿佛那伤口就长在她的身上,季琦每挤一下伤口,她的心便抽上一抽,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爹爹——”青衣感同身受的看着季琦疼了半响,见季琦青着脸还是锲而不舍的折磨自己,而一边的季父虽然面有不忍,却未曾出言阻止,着实不明白到底要为何如此的她忍无可忍的哀声道,“爹爹——为何要如此?已经够了——”
季父闻言神情微动,待转头看到那两条龙魂并未转移方向,他便叹息一声,果真伸手扶住了有些打晃儿的季琦。
“果然还是离的太远了些,你流的血不足以引诱那些龙魂过来。”季父柔声劝道,“而且方舟现在就在边上,自然就无需担忧那蛟龙的事情了。你且将血止了,我这便带你回去。”
“不……”季琦虽好强,死撑着不肯显露出柔弱来,但她到底是个小娘子,先是负伤失血,后又忍着剧痛磋磨自己,*远不如意志强韧,这会儿也显出些许虚弱的疲态来。她死死抓住了季父的手,喘息片刻,又露出个冷静的浅笑来,“我的血既然不够,那便再加些别人的血就好。”
季父闻言身体徒然一僵,他下意识看了青衣一眼,却正好与黑三郎瞧了个对眼。
黑三郎闻得季琦将主意打到了青衣身上,当即无声的冷笑起来,他紧了紧手,将一脸迷茫的青衣熨帖的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然后才用了满是寒芒的眼光回望季父。
季父下颔一紧,原本惊讶的表情瞬间就被优雅的微笑所取代。
黑三郎是个人物,季父又何尝不是呢?
温和的与皮笑肉不笑的黑三郎短兵交接之后,他低头轻轻拍了拍季琦的背轻声道:“无需如此——”
谁知季父的话音未落,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就自居所的方向传了过来。
那响声带着强劲的震感,空气中的压迫感一波接一波的加重起来,悬浮于半空中的魑魅魍魉皆都如临大敌的惨叫起来。
平安桥在动荡的龙湖上颤动起来,身处石桥之上的众人被颠得几乎要站不住脚。
山体断裂和滑坡的声响似有若无到扩散开来,鬼魅的唳声与高低起伏的龙吟声交织在一起,乌云翻滚不定,微红的月亮突然红光大放,映照的每个人的脸都带着森森的妖异之感。
“来不及了——”混乱中季琦竭声叫道,“龙魂一旦失去桎梏,便会搅动此地的阴气,地精已醒——”
“快些放青衣的血——”跟随其后的季厘国族人一面与妖物缠斗,一面回头对着季父嘶吼道,“二娘说的极对,大郎你莫要因私忘公——阿郎还在居所呢——一干兄弟都在外头,无人能护着他——”
“等等——方舟人呢?”一刀砍下一只魍魉的头颅后,一个季厘国人敏锐的发现原本站在一边的方舟已不知所踪,他登时惊呼出声道,“大家快找,方舟跑了,别是去追蛟龙去了!”
众人闻言皆都转头去寻方舟的踪迹,待发现遍寻不得后,又是一阵大慌乱。
季父护着季琦向着青衣的方向挪了几步,周围虽然满是危机,较之其他人,季琦的神色倒显得镇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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