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外头嘀咕了半晌都没去猜出萧承宴今日为何这样高兴,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两人大婚那日。
东平伯府外喜气洋洋,宋家老太太今日也露了面,宋婉澄于一月前出了嫁,宋婉清也给添了一份嫁妆,今日二房宋婉清的二叔和婶婶没来,只派了个宋婉澄来。
宋婉澄是没跟宋婉清说过两句话的,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宋婉湘和自己母亲对她的咒骂,以至于而今看着一身喜服的宋婉清,做贼心虚,宋婉澄是有些怕的。
“三姐姐。。。。。。这是我母亲让我给你的添妆礼。。。。。。”
宋婉澄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绣花罗裙,头上仅仅只赞了两只素色的钗环,梳的是妇人发髻,只是她年纪到底太小,这身打扮显得有些别扭。
宋婉澄怯生生的将东西递给房嬷嬷,这一屋子里她也就只敢同房嬷嬷有接触了,自己一家人做出那样的事,宋婉澄羞愧难当,书塾里夫子说这并非磊落行径。
她是只知道贪吃贪睡,可也不是个分不清是非黑白的,今日吴氏派她来也是存了让她跟宋婉清重修旧好的意思,只是宋婉澄实在是不敢抬头去看宋婉清的脸,站在屋里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在宋婉澄即将“哇”一声哭出来之前,宋婉清送了块糖糕到宋婉澄唇边:“我记得你幼时是最爱吃的。”
说的幼时也不过是宋婉清才被接回侯府时,那时宋婉湘对她冷嘲热讽,宋婉澄还曾拦着宋婉湘不叫她说那些难听的话,宋婉澄也曾在宋婉清不愿出嫁被关禁闭时偷偷叫小女使来送糖糕给她,宋婉清一直记在心里。
“谢谢。。。。。。三姐姐。。。。。。”悬在眼眶里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宋婉澄接过糖糕,就着眼泪大口吃了起来。
宋婉清让念梅将人带出去,回眸瞥了眼房嬷嬷手里吴氏准备的添妆礼,照二房如今入不敷出的架势,这些东西有多半是宋老太太给吴氏帮着添置的。
“收起来吧。”宋婉清吩咐道。
房嬷嬷将东西登记造册后收了起来,同何家人送来的添妆放在了一起,宋婉清出嫁,何秀华几乎要将长房的家底都掏空了,足足准备了一院子的嫁妆,此刻外头小厮们才放了炮竹,几位管事妈妈们正在撒喜钱呢。
院子外头闹哄哄的,却是一派喜气。
为宋婉清梳头簪发髻的是房嬷嬷,房嬷嬷年长,膝下儿孙众多,同夫君也是和睦有佳,他儿子学识也好,又中了举人,一家子日子过得团团圆圆有滋有味。
前些年何秀华早还了她身契,如今房嬷嬷可是正经八百的良家人,非什么贱籍奴仆。
何秀华让房嬷嬷为她梳头,也是想宋婉清的婚事和美甜蜜,房嬷嬷拿着龙凤书篦捏着宋婉清的一缕发丝轻轻梳着,她脸上笑容真切,是发自肺腑替宋婉清高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宋婉清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心头思绪繁杂,但更多的是甜蜜,她曾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谨小慎微的活在烟渺阁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却没想到,她也有美梦成真的一日。
房嬷嬷为宋婉清梳好发髻,念梅从外头进来,她含着笑拿起那套萧承宴早让人送来的头面,顶冠上头硕大一颗东珠璀璨夺目,念梅小心的为宋婉清将发冠戴好,又拿了余下的钗环为宋婉清簪上,梳妆完毕后宋婉清缓缓起身,她该去祠堂里叩请祖宗,进香烛祈愿了。
祠堂外何秀华正等着宋婉清,她知道自己婚事不利,所以干脆连宋婉清的院子也没进,只叫了房嬷嬷去,此刻她等在祠堂外头,见一身喜服的宋婉清,不免红了眼眶。
何秀华轻轻拭泪:“进去吧。”
祠堂里并没有旁人,宋婉清在念梅的帮助下点了香烛,又上了香,在蒲团前跪下。
念梅缓步出了祠堂,将宋婉清留在了祠堂内。
从前嫁给沈肆之时因着沈肆身死,宋婉清嫁去是守寡,宋琰并未叫宋婉清进祠堂行礼,如今自己穿着喜服跪在蒲团之上,宋婉清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先是对着祖宗牌位磕了头,而后本该对着祖宗牌位祈愿的,可宋婉清却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放着的牌位,那是她生母王绫的牌位,宋婉清喉间发哽,想要哭却硬生生把泪憋了回去,她说:“阿娘,我要嫁人了,他待我极好,阿娘尽可放心了。”
像是听到了宋婉清的话一般,祠堂内烛灯明灭,宋婉清险些憋不住眼泪,她站起身,上前抱起她母亲的灵位,抱在怀中,像是拥抱着王绫一般。
“阿娘,别牵挂我,如今我也算苦尽甘来了。”她喃喃着,太多话想说,而今却不知说些什么了,只能一声声的唤着:“阿娘,阿娘。。。。。。”
一声声低喃的阿娘在祠堂内响起,门外的何秀华似有所感,她垂下眼皮,遮挡了眼底的酸涩。
有哪个女儿不思念娘亲的,何秀华像宋婉清这个年纪还常因为同宋璟拌嘴回娘家同自己母亲告状,可宋婉清年幼丧母,她甚至都没见过王绫的模样,这样的方式是她唯一能亲近母亲的方式。
从祠堂出来后,宋婉清便同何秀华一齐到了花厅之中,萧承宴早过五关斩六将进了府门,此刻等在花厅之中,萧承宴只觉时间是如此之慢。
何秀华牵着凤冠霞帔的宋婉清出了屏风,只见萧承宴等候在侧,宋婉清盖着盖头,瞧不见外头情形,她只看得见眼前有一双云纹绣瑞兽的喜靴。
她知道,那是萧承宴。
何秀华牵起宋婉清的手放在萧承宴掌心,宋婉清浑身一紧,那头萧承宴也是紧张的厉害,甚至连嬷嬷递了喜绸来都忘了接。
他贵为太孙,今日迎娶太孙妃原不需要他亲自登门的,只是萧承宴爱重宋婉清,自是不会摆那些没用的谱儿。
他带着一行人敲锣打鼓的从御街经过,所过之处都撒满了喜钱,比起上门提亲那日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萧承宴给何秀华敬了茶,何秀华轻轻颔首,目露不舍:“往后婉清进了宫,望殿下待婉清好些。”
何秀华知道萧承宴对宋婉清好,可她想萧承宴待宋婉清再好些,最好是万事都以她为先,捧的如珠如宝,疼得入骨入髓。
“吉时到!”
一声喝下,萧承宴便带着宋婉清出了府门,何秀华一路跟随者,眼瞧着宋婉清进了花轿才作罢,她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身侧忽然响起一道男声来,是永宁侯府的侯爷叶轻舟。
叶轻舟冷着脸送来锦帕:“哭什么,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何秀华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行了,女儿都出嫁了,往后该想想自己的日子了。”叶轻舟望着送嫁的队伍,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何秀华怒色欲深,她压低声音:“这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随即转身进了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