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圣坛
有一件事,景以柔不想再拖了,她决定找夏之洲好好谈谈,哪怕是撕破脸,她也必须让他停止干扰她的生活。
正好星期五第一节课就是五行驭术课,景以柔决定一下课就和夏之洲谈。
在林老师宣布下课时,景以柔就叫住了夏之洲。
当偌大的训练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景以柔就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之洲盯着景以柔的眼睛,真诚地说:“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明白!我在想什么……”景以柔抱着个胳膊,心里不是很痛快,被眼神折磨了这么久,任谁也不能太痛快吧?她满是敌意地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夏之洲不说话,只是一脸探究地望向她。
景以柔真是要疯了,可是又一想,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件事解决了,要不然,以后她怎么才能不受干扰地好好学习?于是,她又问:“你能具体点吗?关于什么事?”
夏之洲仿佛费了好大的劲才移开目光,看着远处的天边,缓缓地说:“有些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他微微垂了脑袋,伤感地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我的出生就是一个意外,我的父亲和母亲结婚时都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们原本不想要孩子的,可是却有了我,因为有了我,我们家才开始了这许多的苦难。为了生下我,我的母亲受尽了折磨,可是她还是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所以,我一直很恨我自己,因为……是我……是我杀了母亲。后来,我又听管家说,如果那天我父亲不是只顾着处理妖界的事情,我母亲根本就不会死,我便又开始恨我的父亲,恨他没有保护好母亲,更恨他的眼里只有妖界,根本就没有我。你知道吗?如果没有父亲,母亲就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想要生下我,母亲也不会死,可是她却死了,死了,留下了我……我想告诉你,我时常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我,又好像从来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我。父亲没空理我,妖界的人又都觉得我是平谛天,我是回来复仇的,我猜想他们之所以不打我不骂我,只是因为他们不敢靠近我。你知道吗?有一些人甚至远远地看了我一眼,也要赶快移开目光,像是害怕我突然扑过去生吞活剥了他们一般。”
夏之洲顿了顿,喉头动了动,又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活着挺没劲的。再后来,知道了万妖奉典对妖精的种种不公平的规定,就觉得更没劲了,连学习的目标都是骗人的,努力什么的又有什么意义?什么都那么无聊,我就在这么无聊的世界里,无聊地活着,无聊地长大,总有一天会无聊地死去。我看到了你和你的翅膀时,当时我很是幸灾乐祸,就像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终于有了另一个无聊的人。”
他又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盯着景以柔看,像是要把她看穿,又像是要把她看熔化,他诚恳地说:“可是你不一样,你和我不一样,你虽然很笨,虽然每门课都学得很吃力,又很爱哭,可是你从来没有表现出无聊,你就像是拉着一辆破车的老牛,一步一步地埋头往前走,一开始我心里挺看不起你的,总想看你出丑,看你闹笑话,可是慢慢地我现我错了,你更像是一棵小树苗,从不起眼的种子,突然就了芽,仿佛一下子就又长出粗壮的树干。就连我把万妖奉典的秘密告诉你,我以为你终于可以和我一样了,一样无聊了,可是你没有,仿佛一夜之间,你就又恢复了生机,甚至比一开始更强大了,你强大到敢于和别人对抗了。仿佛昨天我才看见你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模样,今天你就能笑着若无其事地走过嘲讽你的人群,灿烂的你就像让人不敢直视的烈日,晃得我有些头晕,可是我却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你,就像寒冷刺骨的冬天,想要靠近温暖的火堆一样……”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炽热,带着点癫狂:“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我会一直活在无聊的冰天雪地里?你不会知道,无聊至极是一种什么样的痛。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我日复一日地受着这样的折磨,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更看不到我自己……你能告诉我,你会告诉我的,是不是?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求你了,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景以柔听了夏之洲的这番话,很是讶异,她想帮助可怜又无助的他,可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承认她是变了,可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强大到令夏之洲刮目相看的程度,她不过是刚刚找到了那么一丁点的自信。要说自信的话,夏之洲可是比她自信多了。
她真诚地回答道:“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强大,真的,你可能是误会了。”
夏之洲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又问道:“你难道不觉得……无条件地服从人类,这是足以让我们绝望的事情吗?”
景以柔认真地想一想,回答道:“是很绝望。”
“那你为什么没有绝望?”夏之洲质问道,像是一个抢了小孩手里的棒棒糖,疑惑小孩为什么不哭的傻子。
“因为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猜,你也只不过是从书上看到了这些,是吧?可是你看看周围这么多妖精,不是都活得好好的?也没听说哪个妖精被人类折腾死了呀!况且,我好朋友的妈妈说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时候就先不相信。”
夏之洲似乎有点动摇,问道:“不相信?”
“对!不相信!等不得不信的时候,再绝望也不迟。”
夏之洲认真地盯着景以柔又看了起来,像是审视,又像是疑惑,直到景以柔觉得被他盯得心里有些毛时,他说:“你真的很有趣。”
景以柔避开目光,说:“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有趣,也应该是云尚飞的妈妈有趣。”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可是景以柔心里有答案,她不太想和他做朋友,因为师姐曾经说过,一定要谨慎地选择朋友,因为当你把自己的心袒露在朋友面前时,也同时赋予了他攻击你薄弱点的能力。况且,眼前夏之洲的身份还不是很明朗,景以柔不敢百分百确定他和平谛天就一定没有瓜葛。说起平谛天,虽然景以柔觉得他应该就是自己的外公,却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那种,可是她又一想,外公,如果万一,万一夏之洲真的是外公,而她却拒绝和他做朋友,他该多伤心呀!
“你在想什么?”夏之洲好奇地问,或许是因为他自小便孤独惯了,没有多少和别人认真交谈的经验,他总是喜欢盯着她的眼睛看,好像是害怕一不小心错过了她的某一个表情,便再也抓不住她的想法了,或许,他就像一个小婴儿突然看见一张陌生而有趣的脸一样,一样的新奇。
景以柔又想到了方沐卉,她可不想再惹一次麻烦,于是,她便硬下心肠说:“你能告诉我《万妖奉典》的全部秘密吗?“
夏之洲立刻泄了气,说:“不能。”万般纠结之后,他补充道:“你算我告诉你,也没用,因为你的贡献值连圣坛的跃轮都打不开。”
景以柔急切地问:“那……需要多少贡献值?”
夏之洲似乎在掂量可不可以告诉她,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12级。”
景以柔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了财的明墨白也才只有五级,而她更是连一级都不够。
夏之洲小心地问:“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那……你能保证,以后上课不盯着我看吗?”
“这个?”夏之洲犹豫着问,“如果我保证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做朋友了?”
景以柔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我不喜欢有人一直盯着我看,你这样做,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还非常影响我学习,我是一定不会再和这样的人做朋友的。”
“对不起。”夏之洲低下了头,“我不知道不应该这样做,我从来没有朋友。”
听了这话,景以柔有些心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话的,正在寻思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时,夏之洲抬起头来,两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她一眼,像是突然想起她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看,又慌忙地把眼睛移开,问:“你喜欢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
这个问题可是又问住了景以柔,她也是到了妖界,才有了几个朋友的,两个半吧?师姐,云尚飞,如今明墨白就只能算半个朋友了。他们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她的生命,而她好像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对,她选了一次,被动地选了一次,她摆脱了方沐卉。可是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呢?这个夏之洲怎么老是问一些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反正不应该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
夏之洲小心地说:“我一定改,等你哪一天,觉得我够朋友了,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景以柔没想到夏之洲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这让她心里警铃大作,她想到了方沐卉,想到了平谛天,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