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此事你最好烂在腹中,想也莫想!”6罗氏厉声道,可目及6岚脸上的掌印与灰白的面色,心中不由一软,又道:“崔氏此次无非是前来为你祖父祝寿,没两日便返回清河,那崔菀也不会留在建康,你放稳心。”
“嗯。”6岚垂眸掩下眸底的不甘,低低的应了一声。
“好了,今日你便留在家中过夜罢,我会差人前往王氏报信,明日一早,你再回去。”6罗氏言毕,转身唤了门外的侍婢,取来药膏为6岚敷伤。
看着6罗氏的背影,6岚面容木然,心底却飞快的衡量,该在何时何处,又用何法方能干净利落的除掉崔菀。
☆、第二百九十五章一石激起千层浪(下)
正被人心心念念算计不已的人,此时正安然的坐在马车上。
“阿莞,你今日……可有引起旁人疑心?”眼看路已行了一半,与崔莞一同坐在马车中的崔6氏,犹豫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而她所言的旁人,自然指的是6岚。
崔莞敛回透过纱窗,正赏着健康夜景的目光,弯眸笑道:“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以白日的情形来看,只怕今夜,6岚是难以入眠了。
崔6氏心头略松,事实上,今日在席中,她刻意攥着长嫂把话,为的便是旁敲侧击,想探查母亲究竟有无插手,结果令崔6氏的心,一下便跌落谷底。
虽说6岚为6氏之女,可阿莞身上也淌有6氏的血脉啊!
这些人,怎能如此狠心?
车中嵌着明珠,崔莞目及崔6氏眼底泛起的盈盈水光,稍加思索,便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崔莞无声的叹了口气,挪动身子靠近崔6氏,倚入她怀中,轻声道:“母亲,我到底是姓崔。”
两相权衡,自是取得益最重的一方,哪怕她身上也流着6氏血脉,可她姓崔,不似6岚,姓6。
外家女高嫁,总不及自家人来得有利。
崔6氏怎会不知其中的道理,只是身为6氏女,她对6氏的期许,比崔莞更重一些,因而心底难以释怀,亦为常事。
“罢了,过两日我便带你回清河,往后再也不入建康便是。”崔6氏搂住女儿温软的身子,神情间透出一丝心灰意冷。
崔莞静静的依在崔6氏怀中,也未多言,只是缓缓阖下的眼眸中,飞快的掠过一丝冷然。
在崔氏马车正缓缓朝别院行去时,早一步离开6府的王樊已回到王氏府邸中,一入门,守在庭院前的仆从便急急上前禀报:“郎君,家主唤您前往万卷楼。”
万卷楼,顾名思义,乃是藏书万卷之楼,亦为王焕独用的书房。
王樊虽不知王焕因何这般急切的唤他前去,但他仍是拂了拂衣袍袖摆,转身随着提灯引路的仆从,朝万卷楼行去。
夜风徐徐,吹散了王樊身上的酒气,微醺的眼眸逐渐恢复原本清透,只是无人察觉,一向高远疏漠的瞳仁,映入当头倾泻而下的月华,竟流转出一缕相思怅然。
崔氏双生女一事,他知,今日崔夫人携次女临门祝寿一事,他亦知,甚至他原本可以6岚之名,入内园,寻芳踪,再见一见那缭绕在心头,魂牵梦萦的面容。
然,他到底还是迈不出那一步。
王樊昂抬臂,捂住双眼,却抹不去眸底微泛的酸胀与唇边的苦涩。
她非她,以其望颜思卿,不如不见。
“郎君?”引路的仆从见随在身后的人越行越慢,且又以手捂眼,生怕主子跌倒,他不由止步轻唤。
王樊霎时回神,掌心落下时在眸上重重一抹,眼中已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清冷,“走罢。”
行到万卷楼,守门的仆从显然早已得了吩咐,并未入内禀报,而是径直推开虚掩的门扉,行礼道:“家主有言,郎君自可入内。”
王樊颔,信步踏入,敞开的两扇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父亲。”
位于二楼灯火通明的书房内,王焕并未捧书细观,也未执落墨,而是在一扇开在内院的窗棂前,反手而立,静静的,出神的眺望着夜色下的王宅,若非王樊一声唤,他仍不知屋中已入了人。
回过神的王焕,看了一眼站在堂中,一脸平静的王樊,这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却也是他这一生最为亏欠的儿子,若当初不是为避免孝明帝对王氏的猜忌,更避开孝明帝将手伸入王氏之中,他也不会在失了崔氏一门亲厚,匆匆择选6氏女。
以至于今日……
王焕晦涩的目光扫过静静摆放在几案上的密函,叹声道:“你将几上的信函拆开一观,再言。”
王樊自无不应,上前将信函拾起,抽出其中的信笺,展开细看——
“这……”
唰的一下,王樊的面色顿时一变,飞快地翻涌底下另外几张信笺,直至将函中所有笺纸看毕,执着信笺的手已是抑制不住微微颤,又惊又怒的眸子下意识望向已回到几后的王焕,“父亲,这是……”
王焕摆了摆手,沉声道:“这是今日散朝后,有一人拦下我所乘马车,将此信函交予我手中,且那人持的,是太子令牌。”
即便王焕不言及令牌一事,王樊也知此信与太子定有关联,只因信笺右下处,印着一方红印,外人或许不知,但王焕与王樊自是看出,这是太子私印。
“这信中所载,为实?”王樊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脸上已是一片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