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太阳升到天空的正中心时,尼克松转着坐在宾馆房间的阳台里,靠在一张粗藤编织成的椅子架上,面前的圆桌上摆放着一摞白纸和一台记本电脑。
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同事迈克的大呼小叫:“有人在教堂的棺材里找到了利奥波德主教,他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克明廷镇医院里的医生说这很可能是癔症或者癫痫引起的疾病症状。但是现在也不排除由其他心理或者精神问题引起昏睡不醒的可能性。”
“都教会表示高度重视并且正在考虑将他送往一些大医院进行治疗。”
“天呐这个闻标题你真应该看一看,尼克松!”
“——《理查·托勒姆‘酒宴’现场被曝光,克明廷镇教会或成虫宴幕后黑手》……呕这照片看上去真有点恶心,现在某些人的怪癖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你倒是快点过来啊尼克松!”同事激动地拍打着被子,“这可是丑闻!难以接受的丑闻!从消息和照片被爆出来的那一刻起删热搜的小动作就没有停下来,哈!但是有什么用处呢?现在人虫混血儿的来源问题已经被摆在台面上了,还有战后俘虏的待遇……简直是一团乱麻。”
尼克松保持着沉默,转的度越来越快。
同事迈克一把扯开通往阳台的门帘:“你猜理查·托勒姆怎么样了?”
尼克松转的动作一顿,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是不是闲得蛋疼?”
“我没有,”同事说,“但是理查应该挺蛋疼的。他好像精神失常把一个虫族当成了自己过去的辜负对象,抱着人家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道歉、间或还伴有自残行为。如果救助人员再晚来一步,那只虫子估计就忍不住要对着他的下半身动手了。”
尼克松:“……”
他心情无比的复杂,一方面想到理查·托勒姆亏欠的对象是自己的好友、不由得升起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另一方面当他听到这人居然疯狂到把一只虫子当成伊戈尔时、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大概这就是看大佬干翻一个马前卒小人时,因为过于理所当然而生出的无聊之感。
在这种无聊情绪的支配下,他抬起仍然泛着淤青的右手腕在纸面上写写画画。迈克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奇地凑过来看:“你在写什么……等等你没有写文章?!你居然在画画?”
这还是那个每天除了工作之外什么事情也不关注的尼克松·伊夫林吗!!
“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尼克松漫不经心地在纸上涂涂画画,“我当初还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素描和油画呢。”
他身边摆放着的记本电脑屏幕上开着两个窗口。
左上方是一个写了一半的文档,标题叫做《震惊!理查·托勒姆跳槽内幕!》,下面小字是“从元帅副官的隐秘情史分析其心理特征”。
右下角则是一条毫无关联的天文网页,上面说的是克明廷镇昨夜凌晨一点左右生了持续两小时的罕见红月现象,但是天文学家此前并未预测到月全食的生,因此该天文现象生的原因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你这次不钓鱼了?”迈克没在意月全食,关注点全在文章上,“光明正大往上添砖加瓦呗?”
“钓鱼罪孽深重,这两天运气不太好,我决定稍微养一养。”尼克松回答,“理查·托勒姆被格里芬家族抛弃了。这一代掌权人朗曼·格里芬看上去口无遮拦,其实从来都心中有数、大事上绝不糊涂。他们一定不会为理查出头,还会努力将这件事和苏利文元帅叛国案撇清关系。”
同事道:“但是理查·托勒姆已经疯了。只要有人能够证明他近些年来因为心理压力越来越大、无法保证在元帅的案子里出庭作证时神智清醒,那么苏利文元帅叛国案就会被重审。”
“所以为了防止这个马前卒反噬自身,格里芬不仅会操纵舆论,还会将过去和托勒姆的暗中联系统统甩干净。这样就算理查因此遭到民众的口诛伐,他们也清清白白、甚至可能是惨遭蒙蔽的受害者。”
“朗曼·格里芬真是消息灵通且反应迅。”迈克感叹道,“我看到已经有不止一个人现在因此质疑苏利文元帅叛国案中人证的可靠性,但是却丝毫没有去尝试攻击不止一次公开声明给理查撑腰的格里芬家族。”
“格里芬家大业大位高权重是事实。”尼克松托着腮在纸上写写画画,“换做是我,在有一击必胜将他们按死永不能翻身的把握之前,也不会轻易趟这趟混水。”
所以尽管现在他觉得无比的枯燥无聊,也只能在理查这件事上稍微打一些擦边球,丝毫不能触动利益的核心。
迈克抽了一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来,抢过他面前的画纸:“你在画什么?”
“呃……哇?”尼克松的同事出一声勉强的称赞,“倒是真挺不错的……所以你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雪白的画纸上赫然出现了一张有着人类脸型的面孔。
尼克松没有画的太写实。他确实学过很长时间的绘画,这会使用了十分抽象的法来描绘画上人的五官,到处是杂乱的线条、不知名的符号和大块大块铅黑色的阴影。
唯一被细致描绘出来的是一朵盛放的蔷薇花,它的花枝从画上人的头骨中生长出来,成为浓郁的黑色里唯一的亮眼之处;那根系又好像是在脑髓中汲取着热烈的养分,雪白色的花瓣间隐隐流淌着暗红色的纹路,如同鲜活生命体轻柔鼓动着的动脉血管,又仿佛美丽女人伸出的芊芊指尖,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