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心里憋不住话,一激动,什么想法都往外吐露。她期待地看着蒋南晖,问:“儿子,你有没有回景南工作考研的想法啊?”
“不要总想着把孩子拴在身边。”蒋兴鹏接话说,“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郁青一听,委屈道:“谁拴在身边了,我什么时候拴着他了,我都四年没见儿子一眼了,我就是想……”
蒋兴鹏打断她:“心平气和点,万事平常心。”
抓在胳膊上的力道还在加重,蒋南晖望向郁青,安抚地说:“以后我要是有任何想法,都会先跟你们沟通的。”
郁青眉开眼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三人挤在一张沙上,交谈融洽,氛围温馨。蒋南晖心下感慨万分,正消化着感动,蒋兴鹏随意地问:“工作方面讲完了,感情方面呢?”
蒋南晖顿了顿,看了眼郁青,回答:“我现在是单身。”
“当年你不跟我们商量,放弃理科选择文科,又把高考志愿填成宾州的学校,离开得那么坚决,我就料到这样的关系迟早会有结束的一天。”蒋兴鹏视线不离报纸,说,“要真是真心实意为你好、处处为你着想的人,不会一味地要求你只能围着他转。”
蒋南晖认真地听:“嗯,我明白。”
郁青问:“那你今天是一个人回来的?”
“不是,是和朋友一起。”蒋南晖如实道,“其实……我是因为他的一些话才下定决心,趁早赶在中秋假期回来,不然,我可能会拖到今年春节。”
蒋兴鹏听闻转过头,向蒋南晖确认:“这个人只是你的朋友吗?”
蒋南晖的回应慢了几秒,他思忖着措辞,说:“目前来讲,是的。”
郁青又问:“他来景南也是回家的吗?”
蒋南晖摇摇头,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岑寒落举家移民澳大利亚,他在景南应该没有亲人了,那么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蒋南晖实在猜不到。
郁青道:“儿子,你晚上在家住吗?”
“我朋友明晚就回宾州了,中秋节当天要出差。”蒋南晖说,“我明晚在家住。”
岑寒落的家早就不在景南了,无论如何,蒋南晖都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郁青拉着蒋南晖去看他的房间。卧室内干净整洁,所有的物品都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有床单被罩换了。白色窗帘淋着金灿灿的光线,随风轻轻浮动,有太多的记忆重现脑海,蒋南晖搂住郁青肩膀,用脸去贴她的头顶。
“行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这么久没回景南,四处走一走、逛一逛,会会朋友。”郁青拍着蒋南晖的后背,“晚饭时间还和以前一样,六点半。”
“好。”蒋南晖温声道,“谢谢妈妈。”
离开家,迈出单元楼,走在温暖的阳光中,蒋南晖步履轻盈,心里满足而又平静。取出手机正准备打给岑寒落,想起他在车上说的话,蒋南晖摁灭屏幕,小跑到马路边,扬手拦下一辆出租。
司机回头问:“先生去哪儿?”
蒋南晖道:“淮川中学东门。”
离得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淮川中学门前的那条林荫道行人稀少,学校大门紧闭。蒋南晖下车时已经看见了岑寒落,他正坐在安置在冬青丛前的长椅上,两腿交叉悠哉地晃动着,怀里抱着包,仰着脸在晒太阳。
阳光被遮挡,脸庞被阴影覆盖,岑寒落睁开双眼,笑容在唇角成型:“这么快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蒋南晖坐到他身旁:“嗯。”
岑寒落转头问:“叔叔阿姨身体都还好吗?”
蒋南晖回答:“挺好的。”
“他们没再生你的气吧。”岑寒落说,“你们聊得怎么样?”
“特别好。”蒋南晖抬头望着树叶间流泻的光线,轻声道,“一切都很好。”
说完,他反问:“岑寒落,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岑寒落露出一脸坏笑,故技重施吊人胃口:“你猜。”
蒋南晖诚实道:“我猜了一路了,真的猜不出答案。”
初秋的下午气温舒爽,微风吹过,岑寒落挺直腰板伸了个懒腰,语声松快地说:“我曾经来你们学校找过你。”
蒋南晖怔住:“什么时候?”
岑寒落回答:“高二下学期结束,放暑假的前一天。”
脸上挂着惊讶的神色,蒋南晖问:“来找我……做什么?”
“我也在回忆我当时的动机。”岑寒落道,“补习班结束,我没有再联系过你,因为我深知自己是同性恋,对你的感情并不单纯,所以不敢接近你,不想给你的生活带来压力和困扰。”
“高二会考结束,拿到高中的结业证,我妈问我愿不愿意跟我现在的爸爸去澳洲定居。”岑寒落说,“我后爸是做红酒生意的,未来想在澳洲展,我妈会同意是她了解到,澳洲人对同性恋比较包容,认为我在那边生活会轻松一些。”
“我会来你的学校,大概是想……”岑寒落追忆道,“再见你一面。”
“见一见我偷偷在心里私藏了一年多的人,不愿让自己留有遗憾地离开。”
蒋南晖心急地问:“那你见到我了吗?”
“见到了。”岑寒落笑了笑,说,“我看见了安然姐和她的朋友们,也看见了走在后面的你,还有你的朋友。”
“本来是想不留遗憾的。”岑寒落耸肩道,“结果倒成了我青春记忆里唯一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