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苏闲缓缓地松开他,无力地往墙上依靠,自嘲一笑:“我也是昏了头了。”
钟云从伸手摸了下他的头,然后叹了口气:“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苏闲一怔,倏地眸光一凝,又往他那边凑了一点,借着光看清了他此时的模样。
“你……”他的声音略有些抖,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钟云从脸上的结痂,“那些疹子……开始好转了?”
钟云从握着他的手腕,微笑起来:“嗯。”
言毕,他便把这些日子生的事大致地跟苏闲提了一遍,包括他体内的病毒,以及可能存在的疫苗。
苏闲听得很认真,在知道钟云从的身体已无大碍之后,终于放了心,他眉眼一松,唇角微弯,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体却蓦然一颤,原本舒展的眉目瞬间纠结,呼吸厚重而急促。
钟云从一见他骤变的模样,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心头一跳,急忙扶住他的双肩。
“……闲?”
苏闲紧咬着后槽牙,眼白通红,脸颊肌肉抑制不住地抽动着,感觉全身血液逐渐沸腾,似乎是因为有钟云从在身边,他的忍耐力较往常要强些,愣是咬着牙捱了好一会儿。
他不想让钟云从见到自己疯了一样自残的情形。
他怕吓到他。
可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苏闲把自己当成了一张弹簧,拼命地按压,免不了会触底反弹。
这一回的来势格外的汹涌,苏闲的身体烫的跟火炉一样,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血管狰狞地爆出,骇人地浮在皮肤表面,逼仄的空间里回荡着他喘息的声音。
钟云从后颈的骨髓变得冰凉,苏闲备受折磨的模样令他心如刀割,但最可恨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钟云从用力地将他搂进怀里:“……很难受吗?”
他明显地察觉到,苏闲的身体僵硬的不行,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勉强从牙关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走……马上走……回去,回你的地方去……”
钟云从浑身一震。
而这句话仿佛是耗尽了他最后一点耐力,他的瞳孔变得浑浊,在“破茧”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下,为了不伤害另一个人,苏闲把指头塞进嘴里,死咬着指关节,一时间,干白的嘴唇立时染满猩红。
钟云从呼吸一滞,强行扳开了他的牙齿,夺回了他的手指,换成了自己的手。
苏闲已经无法保持清明,一片昏沉中,他根本分不清让他转移注意力的是谁的手指,他不管不顾地重重咬下,带着一种泄式的狠劲,毫无保留地释放着自己的愤怒和痛苦。
钟云从面色白,除了痛没有任何知觉,偏偏那是一种十分清晰的痛觉,于是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指骨的变化——从骨裂到断裂。
到了最后,剧痛转化为麻木,他反倒松了口气,冷汗从他的下颌滴落至地面,摔成了好几瓣,出轻微的响声。
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近乎脱力的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低下头,在苏闲的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等到病症潮水般暂时褪去,苏闲的神智也堪堪恢复,他先感觉到的是满口血腥,紧接着,便是钟云从那根软绵绵的断指。
“我……我干了什么?”触到他眼底的哀恸与绝望,钟云从摇摇头,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背心:“小伤而已,我没事。”
苏闲似是不堪重负,额头颓然地抵在他的肩膀上,片刻之后,他明显感觉到湿意浸透了衣料。
他闭了闭眼,缓缓地将他抱紧:“我真的没事。”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苏闲怎么会落到这地步?
他这条命都不够还他的,何况一根手指。
但苏闲的情况很糟糕,不只是身体,精神也有崩溃的前兆,为了避免更加恶化,钟云从不得不狠了狠心,用一个手刀将他打晕。
之后,他解开了锁着他四肢的镣铐,将人从地下监狱里背了出去。
霍璟居然还在外边守着,钟云从有点意外。
“怎么了?”
他猜到霍璟可能是有事,否则不至于在这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