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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拂云楼前,拂云楼前来接应的人对过凭证之后,仍没有放下警惕,狐疑地又扫了一遍露出真身,应对盘查的清冷美人。
这外貌,断然?不会查出破绽。
扮作护院的玄英斋四子都十分笃定,唯一不能?让“美人”说话。
男声一出,前功尽弃。
扮作护院的关?道宁立马上前一步,粗声粗气道,“我们醉仙楼的柳姑娘自然?和你们扶风这偏僻地方的人不同,身娇体贵,走得慢些?又如何?贵人还不是指明要我家?姑娘献艺?”
接应之人瞥过美人怀中的紫檀琵琶。
“据说凌波仙子一手琵琶可使余音绕梁三日,能?否赏脸弹个一段,让我们开开眼界?”
“大胆!姑娘的曲子也是你等?能?听的?!”瞿正阳一声暴喝,气势汹汹,但依旧没能?吓退接应之人的疑心。
“柳姑娘莫怪,楼里前两日又丢了东西,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小贼。东家?怪罪,我们这些?手底下干活的人也只能?紧着皮子做事了。”
一只纤纤玉手微微抬起,示意护院不要再起争执。转瞬葱白指尖便搭在琵琶颈之上,一段精妙绝伦的琴音随着手指碾动勾挑,倾泻而下。
尽管短暂,确如仙音一般,绕耳不绝。
“多有冒犯,柳姑娘快快请进。贵人已经到了,正有要事切谈,姑娘正好?稍作准备。待贵人事了,我再请姑娘上去。”
林清樾带着琵琶被领到一间早已准备好?的厢房。
她依照计划安心坐了一会儿,须臾后,房间门传来轻叩之声。
“姑娘,你的妆匣落在马车上,我替你取来了。”
林清樾打开门,先是瞥过依旧守在她房门口的两名小厮,才?把提着盒子的梁映迎进了屋子。
“如何?”
“顺着王二麻子所说的那条他逃生的密道,我们避过人摸到了地牢,可没有发?现祝虞的身影,只其中一间发?现了书院的学服。”
“人不在地牢……?”林清樾微微蹙眉,忽地她耳尖动了动。
在层层楼板之上,依稀传来一片碗盘碎裂之声,听着分外激烈。
“糟了。”林清樾登时站起,疾步拉着梁映往外走道。“不能?按照原计划了,谈事的房间在三楼东南,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梁映颌首,没去追问原因,出门前只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刀,递到了林清樾的手中。
“万事小心。”
小刀尚存余温。林清樾没记错的话,这把刀梁映便是差点死了也没忘记寻它,宝贝得很,就这么给?了她。林清樾掂了掂小刀趁手的重量,将刀万分顺手地贴身收好?。
确认梁映安全离开,林清樾抱过琵琶推开房门,张口便是柳晓晓那不客气时,凛若寒霜的女?声。
“还要等?多久?楼上的声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们拂云楼要压我醉仙楼一头,故意让我误了时辰,给?我个下马威?!”
“柳姑娘误会了,我们拂云楼绝无此意。”
既然?确认了身份,门口小厮也知道这柳晓晓可是贵人的心头好?,不能?随意开罪。只是他们越好?声好?气,这柳姑娘的脾气反而越大。
“既然?不是,就让我上去!”
一双弹琵琶的手分明纤弱,可推搡起来很有一把子力气。两个小厮四条胳膊竟拦不住,一直让姑娘抱着琵琶一溜烟地从台阶上到了贵人的厢房门口。
不过厢房门口的防卫更是严谨,足有四个壮汉佩刀值守,且没有一点在意拂云楼经营的好?脸色,对着她这般的文弱女?子也敢抽刀相向。
林清樾知道不能?硬闯,便理了理衣襟,心安理得对着门内道。
“冯郎,若是厌弃晓晓,那晓晓便告辞了。”
柳晓晓对林清樾提过,冯晏这人惯会附庸风雅,挑姑娘也是如此。捧他臭脚的,他不稀罕,他偏喜欢清冷自傲,不媚俗的。好?像征服这样的姑娘,才?更显得他高高在上。
“所以,扮我,不必给?他好?脸色。”
柳晓晓嫌恶的神情?犹在眼前,林清樾将其中精髓轻松就学了个七八。
果不其然?,下一刻,敞开了半边衣襟,面露酒红的冯晏将门打开。
“许久不见,晓晓脾气还是这么大,不过,谁叫我喜欢呢?”
冯晏剜了一眼左右两边的护卫,待人恭顺收刀,他伸手欲揽上美人纤腰。
可美人身段如烟如雾,看着触手可及,瞬息之下,却擦着他的手背飘进了房内。
冯晏抬起手,嗅过那沾染上的一缕幽香,像是早习惯了这欲拒还迎的手段,勾起唇角,转身重新将厢房门阖上。
林清樾刚进房间,异香扑鼻,日光照不进的室内,星星点点的烛光在粉紫纱帘的层层间隔下,将入目的所有事物都镀上了一层轻浮旖旎的欲|色。
甚至是被人激烈摔下的碗碟瓷器的碎片,也失去了该有的锐利。
唯一与这晦涩难明之地,有所区分的是落在地上一张洋洋洒洒写了千字的行卷。那字迹清秀端正却因埋没在洒落的酒水之中,墨迹正缓缓洇开,白色的纸上最终看不清才?气,只留下了深浅不同的囫囵黑点。
可就这唯一一张与风花雪月无关?的薄纸,很快也被一个布衣男人随手团起,当成了抹布,用以扫开在冯晏要走的每一步路前的碎片。
“郎君,您慢点走。”
林清樾俯望,认出了男子那张和祝虞相似的面容。
“你倒真是一条好?狗。”冯晏踢开祝平谄媚到恶心的笑脸,神色厌倦地从怀里扔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道,“行了,名额我收了,你这妹妹我也要了,拿着你的赏钱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