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该隐、亚伯开始进入下一步研究,届时我们会准备更大的场地,投放鲨鱼和巨型乌贼,观察一下他们的攻击和捕猎方式……”
夏娃、该隐、亚伯是另外三条人鱼的名字。
道里安越听越不对劲,他暂且忽略了在座其他人的死寂,开口打断马格门迪:“教授,那西尔维呢?”
“西尔维?你是说你的那条银尾人鱼?听说他的伤势到现在还没有痊愈不是吗?暂且先观察他的生活习性吧。”马格门迪平静地扫了道里安一眼,接着又继续对其他人说,“另外人鱼对水压的抗性实验也可以提上日程,由此我们可以判断它们在深海里活动范围……”
这就结束了?
道里安紧紧皱起眉头,这算什么?
也许听起来道里安的任务十分轻松,可实际上没有上级程序允许,道里安申请不到更多的仪器设备,这意味着他对人鱼的研究也就只能终止于肉眼观察这一步了。
人鱼的身体机能,攻击习惯,对环境的耐受力,以及生长、繁殖和免疫都很难再进行下去了。
而且显然马格门迪不打算让西尔维和其他人鱼有任何联动,他被孤立了,不,准确地说,是道里安被孤立了。
这对人鱼的研究毫无益处。
马格门迪到底在想什么?!
就因为道里安试图脱离他的掌控,他就要这么报复?简直幼稚至极!
一些糟糕的童年记忆混合着酸水从胃里涌上来。
“成绩不好也没什么关系,你只需要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你不用这么努力,考上大学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未来家里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要这么多成就做什么呢?回家陪着你妈妈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道里安小时候起,马格门迪就擅长的手段,他从不直接打压道里安,他只是会不停地从细微之处影响道里安的三观,试图把他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道里安所有的优点和长处他都视而不见,而一旦道里安哪里做得让他不满意,他就会挂着伪善的面具从其他地方折磨他,打压他,试图摧毁掉一个年轻人最宝贵的自信和热忱。
马格门迪的讲话快要结束了,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让其他研究员言的打算,道里安紧握双拳,他听见自己的关节出紧绷的咯噔声。
“马格门迪教授,”道里安又一次打断了他,他无视了继父脸上不愉的表情,大声道,“我认为在进行下一步计划前,我们应该先汇总所有人鱼的信息,大家一起进行反思和探讨,再规划之后的进程。”
“所有的信息我们会在研究项目终止后一并汇总,至于研究进程,这是我和其他研究员商议过后统一决定的。”马格门迪的脸上依旧挂着虚伪的笑容,他看上去显得谦和亲切,并没有被道里安冒犯到。而他越是如此,就越显得道里安胡搅蛮缠,不明事理。
和其他研究员商议过后?
道里安咬紧了后槽牙,什么时候的商议?为什么他完全没有收到通知?
又来了。
又来了!
道里安感到自己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揪住马格门迪揍扁他虚伪的面孔,他甚至已经听见自己的座椅和地板之间尖锐的摩擦声。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个人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没有什么研究进程了……停止……我们应该立刻停止这个项目!”
道里安抬头看向这位突然的言者,他是威兹德姆教授,一个相当有名的生物医药学专家,曾在十五年前从莫比海蛾鱼身上研制出了治疗海疟症的关键药物,道里安还在学校时听过他的讲座。
在道里安的印象里,这位教授一直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老绅士,灰色的卷整齐地梳在脑后,高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道里安觉得他身上大概有旧欧洲的贵族血统,因为他风趣高雅的措辞方式总是令人想起旧时代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贵族亲王。
而现在,这位“贵族”教授看起来很不对劲,他的头几天没洗了似的凌乱油腻,他脸色青白,没戴眼镜,泛着血丝的眼睛因为激动而突出,他似乎太激动了一些,胸口像藏了只兔子似的剧烈起伏。
“这样做会害死所有人,大海会惩罚我们!罪恶,一切都是罪恶!我们应该忏悔,求大海宽恕!海神!波塞冬!尼普顿!塞壬!回归大海,大海……”
威兹德姆教授疯了一般狂吼起来,他的口水喷射在会议桌上,双手高举过头顶,念咒般不停地说着疯话,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他的助手和其他几位研究员合伙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制住,很难想象这位年近7o的老教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人们匆匆把他带离了会议室,这场荒谬的讨论会就这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