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好,我该祝你顺利,不过我更想叫你小心点,你的其他几位同僚,都或多或少出了一些精神问题。”阿刻索夫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威兹德姆当然是最明显的那个,但在他之前,哦上帝啊,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这个……”
道里安认真地盯着她:“我之前听说很多人鱼研究室的助手提出了退出申请,我以为他们只是害怕人鱼的攻击。”
阿刻索夫人缓缓摇头,她现在看上去像是独自承受着家庭重大变故的母亲,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孩子:“不止这个,就是这一周,6续有一些人到我这儿说自己不太对劲,他们出现了幻觉,无法正常休息,精神状况变得很糟糕,而这些人全部来自人鱼研究小组。不过这些信息是绝对保密的,对外只是说他们害怕被人鱼攻击。”
道里安想到了什么,他开始像只刺猬竖起身上的尖刺,他问阿刻索夫人:“马格门迪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阿刻索夫人凝重地点头,“但他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对不对?也没有在会议上提醒你们这一点。”
果然是这样。
道里安的愤怒在聚集。
怪不得要停止信息分享。
如果人鱼有某种特殊的催眠力量,能对敌人进行精神攻击,马格门迪知道这一点,却依旧要求实验继续,那么这场研究的实验品就不止是人鱼了,所有参与其中的研究员包括助手,所有人,都是试探人鱼的实验品。
这是第一次道里安离开心理疏导室时心情比来时更加糟糕,但焦虑和不安并不会有助于解决问题,道里安在路上有了点想法。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道里安用个人终端向弗林奇教授出了通讯请求。
弗林奇是同威兹德姆一样德高望重的老家伙,如果道里安能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对于反抗马格门迪的阴谋会增加不少胜算。
半小时后,道里安和弗林奇教授一同坐在了餐厅的角落里,他们似乎都不太饿,道里安只点了一份三明治和红茶,而弗林奇只要了一块干麦饼。
“所以你想问什么?你该知道出于那位的要求,我不能透露给你任何关于人鱼的信息。”弗林奇教授是个消瘦的中年男性,非常瘦,以至于看起来他的身体只由骨头和干瘪的皮肤构成。
道里安仔细打量着他,这位教授的精神问题虽然没有威兹德姆严重,但从他那老鼠般谨慎防备周围的眼神来看,恐怕他也病得不清,但他自己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不是问这个……你还好吗教授?也许我可以请你喝一杯热红茶。”
道里安试图让他放松下来,现在整个餐厅里加上他们俩也只有五个人,而且其他人离得非常远,弗林奇没必要这样警惕。
“我的时间有限,年轻人。”弗林奇并不买他的账。
“好吧,我只是有些疑问。”道里安琢磨着措辞,“明明是同一个研究小组,实验对象又都是人鱼,我们难道不应该彼此共享信息吗?好吧,如果真要保密,那我认为我们的实验数据也不应该提交给马格门迪,这毕竟是我们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成果不是吗?”
弗林奇大口啃食干麦饼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神经质般盯着道里安,忽然问他:“你听说过格锐特大学吗?”
道里安皱着眉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它于十年前连同整个城市一同被海水淹没,那里有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弗林奇把最后一块干麦饼吞了下去,“要知道我们现在所做的研究既不能让石头缝里长出小麦,也不能让孩子免于水热症,更不能阻止海水吞噬地球。我们在从事的是一项奢侈的工作€€€€安稳的生活,理想的环境,优厚的待遇,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少爷,我们跟你可不一样,他是你父亲,你迟早继承他的一切,而我们有什么呢?也许十年前我还会考虑考虑你的话,但现在,我只想在这座研究所里安稳地待到老死。”
“别再来找我了。”
弗林奇站起身凶狠地瞪了道里安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道里安郁闷地在餐厅里独自坐了十多分钟,接着他把红茶一饮而尽,将没动过的三明治用纸包裹好塞进了口袋里。
走出餐厅,道里安又产生了刚来研究所时的迷茫,他申请去了6地上的€€望塔站了一个小时,带着仍不清醒的大脑返回了海下。
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是马格门迪的阴谋,还是人鱼可能的精神攻击,又或是同僚的冷漠和不理解……
每一个道里安都无法解决。
在他心底某个幽暗的角落里有个细小的声音出抗议:
你又不是救世主,为什么非得拯救世界不可呢?就像弗林奇说的,安稳地过日子吧!
这声音不停地重复,且音量越来越大,道里安几乎都要妥协了,但他突然想起了大卫,至少他应该提醒这位同在人鱼研究小组里的好友,叫他小心一点。
大卫似乎在忙,通讯请求好一会儿才被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