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用,我……我自己可以……”
他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一时之间,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
有风擦着松叶而来,紫荆和鸢尾窃窃私语,它们对道里安评头论足,笑他的窘迫,笑他紧握在一起的手指和脸颊上的红晕。
别问道里安他怎么了,如果他能回答这个问题,那么他就不至于这场本该顺利的对话里磕磕绊绊。
沉默得太久了,必须说点什么了,道里安在对自我的煎烤中鼓起勇气问默尔曼:“我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如果你觉得冒犯可以不回答,我只是,嗯……”
“当然可以,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默尔曼这样说。
道里安在心底哀嚎:他可真是狡猾,不主动,不防守,他只需随手撒上邀请的面包屑,道里安这只饥饿的鸟儿就会迫不及待地扑上去。
默尔曼明知道这一点!
可道里安无法不上钩。
再三犹豫后,道里安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尽管每个字都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有……伴侣了吗?”
在等待默尔曼回答的这短短两秒钟内,道里安的灵魂正坐在内心的煎锅里挣扎,他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但为了得到否定答案,他又必须得问出这个问题。
默尔曼很慢地眨了眨眼,他似乎在犹豫,这让道里安感到针扎般的刺痛。
“我曾经拥有过他。”他的语同样很慢,像是在斟酌措辞,“但是他抛弃了我。”
“什么?为什么?!”道里安不可置信地问,他义愤填膺,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忍心这样对待默尔曼€€€€他此刻完全搞忘了自己根本不了解眼前的这位“实习医生”,他甚至还没见过对方摘下口罩的脸。
“我们在某些……观念上,产生了很大的分歧。”默尔曼低下头,他看起来失落极了。
“我很抱歉,别太难过。”道里安笨拙地安慰他,“我想,他未来一定会因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默尔曼转过头看着他,又是那种道里安无力招架的眼神,那种纯粹的专注的眼神。
道里安立刻扭过头假装对脚底下的泥土感兴趣。
“谢谢,我也可以用相同的问题问你吗?”默尔曼用银灰色的视线笼罩着道里安,“你是否有伴侣?”
这个问题对道里安而言异常简单:“没有。”他耸了耸肩,错过了默尔曼瞬间晦暗下去的眼神。
“大概。”说完道里安又补充了一句,“或许你知道我的情况,我丢掉了五年的记忆,可能在这段时间里我曾经……算了,这不太可能,我没有在终端上现任何我可能有过亲密关系的痕迹。”
说到这里,道里安有意无意地将眼神扫向默尔曼的手腕。
“咳咳!”
某种欲盖弥彰的前奏。
道里安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暗示自己的虚弱:“我们能不能交换联系方式?我是说,我的身体情况很糟糕,而有时候迪伦可能在忙,没空处理我的小问题,那时候我就可以找你帮我做个简单的小检查?”
然而默尔曼把双手插进了外套的口袋里:“抱歉,我把终端忘在办公室了,下次吧。”
“好吧。”道里安遮掩着失望的情绪,他看见默尔曼站了起来,他似乎要离开了。
“我要走了。”默尔曼果然这样说。
“那你明天还来吗?呃……我是说,给我做检查?”道里安恋恋不舍地跟着他站起身,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对方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他的肩膀又宽又厚,道里安站在他身边活像个育不良的青少年。
“我不知道,我会想办法。”默尔曼盯着道里安顿了一顿,“调班。”
“好的,好的……”
默尔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