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1年,农历正月初三,大雨。
大伯父跳下拖拉机,大喊着:“雨太大,坡太陡,路太滑,拖拉机上不去,剩下十几里路,我们只能爬上去,牵好小娃娃,别摔了。”
我挺不想下车的。
车外下着大雨呢,虽然拖拉机的车帐篷有些破烂,灌风漏雨的。
可也比我穿着雨衣直接淋雨要好。
但我只是个小孩儿,大人怎么说,就得怎么做。
“靠!老大,你做事也太不靠谱了,不是说你的拖拉机马力足,你开车技术牛逼,一定能爬上这石头山吗?”
我爸跺着两脚的黄泥巴,一通埋怨。
大伯父不甘示弱,反唇讥讽:“对!我技术不到家!你最牛逼!呵呵,你怎么不开你的大卡车过来,把我们都载上去啊?”
我爸盖好房子后,又从我妈手里要了三万块,买了俩二手的解放牌大卡车,干着替修高公路的运土、运沙、运石头的活计,偶尔替盖房子的人运砖头水泥。
我爸觉得他能开大卡车,很牛逼,一直瞧不上开拖拉机的大伯父,逮着机会就来炫耀一波优越感。
“呵,这么窄的路,你让我怎么开?让车上天啊?”
而我大伯父从来不惯着他,该怼就怼!
一点也不怂!
“呵呵,你也知道这路不好走啊!我还以为你两只眼睛长在天上,看不到呢?”
我是第一次“回老家”给舅老爷拜年。
七十年代,国家大修水利工程,我爸六七岁那年,他们的老家被征收了地,修成了水库。
整个镇上,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拿着赔偿金移民他处。
但总有那么些人,故土难离,热爱着脚下的那片生他养他的贫瘠之地……
总之,死活也不肯搬迁。
我舅老爷家,在那高高的石头山堆里。
海拔级级高!
在战争年代,是保命圣地,在这和平时分,可苦逼了我。
我爸牵着我的手,爬了一个又一个的坡……坡的陡峭程度还是六十度以上……像极了小猪佩奇家的那座反常识的山。
这时候的我,还没学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否则,绝对要背诵一番的。
真心太难爬了!
从早上九点吭哧吭哧地爬到了午饭时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萧条破败的村庄,依石头而建,三三两两的坐落着几间砖瓦房。
海拔太高,温度极低,哪怕此刻已是初春,石头缝隙里的株株梅花,依旧只是含苞待放。
这整片整片的石头山,实在是太过贫瘠,都没长什么树,满眼的苍翠,都是拇指大的小竹子。
一个比我高一个头,长得圆润,穿着喜庆的小男孩,正蹲在竹林下的大石头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一向喜欢“我就静静地看着你”。
似有所感,小男孩抬头看向了我。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小男孩“噗嗤”一声,笑开了花,露出了缺了两颗大门牙的一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