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接下来又说了一大通好话,把苏桂英哄得喜笑颜开,欢欢喜喜提着礼品袋,与她的小女儿,手挽着手走了。
我肚子里的火全冲上了嘴巴,都能挂油壶了。
不仅嘴巴嘟的老高,眼睛也湿润了,为奶奶感到委屈,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通骂,还要像个狗腿子似的哄骂她的人开心。
也太没天理了!
“哎……”奶奶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我们家的小梅花长大了,懂得心疼奶奶了。”
奶奶干瘪的手掌,似乎带着魔力,抚平了我的怒火,但我还是不太能理解。
“奶奶,这苏桂英也太讨厌了!爷爷骂堂妹,她不去骂爷爷,神经病似的跑来骂你!”
“呵呵。”
奶奶笑了,反问我:“你怎么知道她没去骂你爷爷啊?就苏桂英这得理不饶人的泼辣性子,你爷爷那天的日子可不好过,连夜躲去石头山上的老家了。”
我还是有一点不开心,接着犟嘴:“那你也不用哄她!”
“她摆明了是找不着你爷爷,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特意来找我骂架的,我若是和她吵起来,先不说本来就是咱理亏,那怕就是咱有理,大过年的,让人看了笑话,终究是件丢脸子的事。”
话毕,奶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她这些年受得那些委屈,通通随着这声绵长深惋的叹息,流逝出去。
“几句好话就能解决的事,根本不算事,妹崽啊,那些你无法左右的事,才是真的让人欲哭无泪。”
这时还年少的我,初闻不知话中意,等稍微懂了些时,已是话中人。
*——*
o1年,农历腊月二十八,星期六,大雪。
斯斯文文的舅舅打工归来了。
才二十六岁的舅舅,在村里的风评很不好,有诸如“绣花小姐”、“书呆子”、“光棍佬”之类的外号。
读书多的他,与这个贫穷的小山村格格不入。
村民们都爱嘲笑舅舅,说他是个失败者,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仿佛狠狠地踩舅舅几脚,就能显得他们很成功似的。
而我觉得我的舅舅,是世界上最好的舅舅。
他会和爱学习的端午表哥玩“鸡兔同笼”的奥数游戏,也会和调皮捣蛋的威仔在池塘边玩“打水漂”,还愿意陪不会说话的我玩象棋、五子棋等游戏。
他们什么都不懂。
他们只会看一个人赚得钱多不多,老婆漂不漂亮,从而定义一个男人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
有趣的灵魂?
那是什么?能吃吗?
所以,哪怕他们瞧不起舅舅,我依旧很崇拜他。
当我得知他回家了,立马拿着我获得的第一张“三好学生”奖状,屁颠屁颠的飞奔向他。
看到我飞扑过来的一瞬间,舅舅立刻扎起了马步,张开双臂,微笑着迎接我的到来。
舅舅是很斯文的,力气也不够大,论打架,肯定会被很多人一拳干趴下,但他能够稳稳地接住我,抱起来转圈圈。
“舅舅,你看,我得奖状了,也像端午表哥一般厉害了呢。”被舅舅抱在怀里,我献宝似的把奖状怼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