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最上层的回廊尽头风景绝佳,可以将清澈碧绿的湖水一览无遗。
凉风吹乱了曲挽香整齐梳好的鬓,她浑然不觉,只想要是回了京都,恐怕再看不见这样美的湖景。
祖母只有在符合礼数的前提下,才会对她万事宽容。
“让我腾位置?那姓晏的小子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在这凉州城敢让我给他腾位置?”
曲挽香回头,认出站在回廊中央,正冲小二吹胡子瞪眼的男人,晏铮还没说话,她忽然上前,两手在他胸膛前一推:“别出来。”
她那点力气,晏铮若不想动,是决计不能让他后退半步的。
可柔软掌心的触感隔着衣料一掠而过,女子向来平稳的声音中竟夹杂着难以察觉的紧张,晏铮双眼一眯,往后退了退,待在角落里不动了。
“二舅舅。”
几乎在晏铮退进阴影里的下一瞬,霍义大步冲了进来。
曲挽香气定神闲,屈膝向他行礼。
霍义没想到会看见曲挽香,也是一愣:“二娘子怎么在这儿?”
曲挽香道:“外甥女不久便要回京都了,临走前想四处瞧瞧。”
霍义对这个从京都来的外甥女是一点脾气没有,一改之前怒容,乐呵呵地说:“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好好玩,玩好了回去在老太太面前别忘了替你二舅舅多美言几句。”
霍独是霍家唯一的嫡子,剩下的霍义和几个弟弟不过是妾生子,真要算起来,曲挽香是不必叫他们作舅舅的。
她知道霍义是嫌凉州城没前途,在做上京当官的美梦,不过这事和自己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关系呢,便又一屈膝,任谁都挑不出错地说:“二舅舅放心,外甥女一定带到。”
霍义一喜,把先前要找晏铮算账的事抛之脑后,高高兴兴关切她几句,下船回去。
“你真要帮他美言?”晏铮这才慢悠悠走出来。
曲挽香噗嗤一声:“怎么可能。”
这是他第二次见她笑,不是那种在旁人面前的假笑。
他微微出神,好半天,没话找话地吐出一句:“我就算不藏起来他也不能把我怎样。”
“你是男子,我是女子,独处一室本来就是错的。”她平淡地说:“这便是世间的规矩。”
曲挽香大概是没有别的意思的,但在心里有鬼的晏铮听来,这话就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他好笑地扯起嘴角,有些掩耳盗铃地说:“这么守规矩,到底是京都贵女。”
曲挽香回答:“就是因为不得不守规矩,所以才讨厌规矩。”
晏铮瞥着远处的湖景没答这话。她竟踮起脚,伸手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两下,晏铮兀然回眸,在他略显诧异的注视下,她温声说道:“女子和男子不同,总有许多的规矩要守,你或许还不懂。”
京都的贵女,总不会不懂主动去触碰一个男人是不合规矩的,他抓住她的手腕,轻笑道:“小娘子,我可长了你三岁有余,谁教你可以这样摸一个男人的头了?”
曲挽香眉眼一弯,没甩开他,也没答话。
只是将指尖凑上去,在他唇际轻轻一掠。
“原来小娘子真不想守规矩,”晏铮的眸便如猫儿一般微微眯了起来:“那干脆和我做一些不守规矩的事好了。”
第8章“曲挽香已经死了!”……
常鹿的呼唤声打断了晏铮的思绪。
“愣着干嘛,叫你呢,你找着银子了吗,外头那棵树下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晏铮在腰间一摸,将一个小包袱扔给他。
“这……怎么这么多?你在哪儿找到的?”
“床底。”晏铮转身往外走。常鹿掂了掂沉甸甸的包裹,一边数一边追上他:“先说好,这银子可都是我的,你……”
晏铮忽然转头,他一个刹车,险些撞上去。
“你、你干什么?”
晏铮眼底还有未彻底散去的寒意,常鹿直觉眼前这个来安有点古怪,还没来得及问,晏铮嘴角一翘,又是神色如常:“放心吧,之前说好了都给你。”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些银子可都是脏钱,你也知道曲家的规矩,要是被夫人知道,不是逐出府去那么简单。”
常鹿不以为然:“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这银子从哪儿来的?”
晏铮道:“可咱们这么晚还没回去,只怕明儿要被嬷嬷问起。”
常鹿抬头一看天,可不就是夜半三更么!
他这下怕了:“那怎么办?”
“慌什么。”晏铮朝他勾勾手,等常鹿靠过来,在他耳边道:“明天,你就按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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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曲如烟和曲泽在给萧氏请安时,嬷嬷果然将晏铮和常鹿叫到廊下。
“昨夜管事的小厮说你们两个三更天出去,四更天才回屋,你们去干什么了?”
常鹿背脊一凉,心道来安果然料事如神,他马上扑通一跪,“妈妈,都是我的错,我昨天气在头上,把来安叫出来想同他理论,结果……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动起了手。”
“我怕叫人现我打了来安,就去湖边沾湿了帕子给他敷脸消肿,这一来二去,不知不觉就晚了。”
常鹿说到此处一梗,有点想不起来后面的话,晏铮一锤他胳膊,常鹿吃痛,往前一扑,匍匐在地哭道:“妈妈,这话我只敢同您说,我知道您有心护着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