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突被身畔勾来的手扣住。
那指尖微微凉。
她诧然转头,梅长生薄唇平直一线,似在忍耐什么,脸上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声音却依稀轻暖:“殿下随我来。”
宣明珠没动。
才被人误会她吊男人来着,这会儿不说避嫌,上赶子去坐实不成?
梅长生静势生威,不容人拒绝,拉着愣的宣明珠回到亭中。
梅穆云的表情是同公主一样的茫然,早便听说二人离分了,此刻看着他俩拉扯在一起的手,他又疑又恼地望向自家侄儿:“你……”
“二叔当向殿下道歉。”
梅长生黑色的眼眸平静看着他,“殿下大度,不代表二叔无错。随意揣度大长公主,出言顶撞,以下犯上,杖刑是轻的。二叔,道歉。”
宣明珠扭了下手腕,没挣开。眼前这个梅鹤庭让她感到有几分陌生。
他生性最是维护家里人了,对长辈的尊敬更是没得说,会为了她计较这一点,委实在她意料之外。
梅穆云与侄儿对视几瞬,又看了一眼青年人骨节突出的手掌,沉默,而后对宣明珠一躬到地。
“草民方才不敬殿下,语出冒犯,得罪之处,万望殿下见谅。”
这一日真是尽听人道歉了,公主无可奈何地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免礼,本宫说一不二,说不怪便是不怪。梅卿。”
她还没等让梅鹤庭放开,梅穆云先转头问侄儿,“满意了吗?”
梅长生点头,“二叔,方才侄儿情急——”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梅长生脸上。
宣明珠黛色的眉梢兀然一抖。
这下子她可挣开了梅鹤庭的手,竖眉挡在前头:“放肆!当着本宫你便敢打他?”
打的还是脸。
她转头看去,当初休他时,恼成那个样,她都没碰破这张油皮一点儿。此时那如玉的面颊上,几个通红的手指印已经明晃晃地坟起。
可见这一巴掌没留情面。
“方才草民为殿下请罪,此时是草民教训自家子弟,还望殿下莫管。”
梅穆云眉宇雷厉地说了一句,梅长生被打得偏了下头,玉冠的组缨凌凌晃动,神情依旧淡然,“二叔何必动怒,您便打死了我,改稻为桑的事也是板上钉钉。”
“你要施行政,我不拦着。不过你想好没有。”梅穆云恼怒的并非方才为公主赔罪一事,他伸手指着梅鹤庭:
“田政改革后,现有的‘租庸调制’必然向‘两税制’改变,那春秋两税是个什么概念,你这大才子不会不知道,不论收成多少,一律按成规缴纳,试问,老百姓能够负担得起吗?
“且这一来,丝绸产量上去了,却开浚私田随意买卖兼并的先河,这个口子一开,梅长生,你便那么自负,能够掌控走向,不会从利国变成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