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儿呆立在那里,不敢相信那个人居然会为了公主做到这种程度。
宣明珠没有叫停,只是用空洞的眼神凝视姜瑾,她想起了,那日小淮儿确实送来过一碗药。
药呢?被她随手倒进了盆栽。
颠覆过一次的天地再次颠覆,撕扯掉一层的痂疤再度撕扯,她不想哭。
想笑。
她问:“第二次?”
姜瑾道:“八月十五的晚上。那时殿下勒令公子莫在京城多留,让他回汝州去,公子便只能赶在次日的赏菊宴前。这一次用的是竹针,公子说,上一碗被殿下您闻出了血腥气,竹针去血腥……”
他以为自己可以原原本本说完的,然说到这一句,姜瑾泣不成声:“可竹针也比钢针粗啊……
“殿下您可知道,公子疼得泪含在眼眶,掉都没力气掉下来。那夜,我以为公子会死。”
孤零零一个人,死在中秋团圆的夜里。
可公子却说,即便死,他也要等到亲眼看见公主服下药。
那碗药呢?宣明珠紧抠着手心回忆,倒了,又倒了,被她倒在花厅外的海棠树底,皇叔说此药浇花最好……
她便一滴滴一缕缕,都洒落在海棠花枝下,未浪费半分。
而那日梅鹤庭正在府里,他说是来看望宝鸦。他是否,亲眼看着她倒掉他的心头血?
当时,他身上还有伤。
宣明珠身子摇了一下,想起那棵名为一萼雪的海棠,后来果真开得甚为娇艳。澄儿赶上来扶,被她拨开。
这算什么?她咬牙想,这算哪门子混账王八蛋事!他以为自己很深情,他以为自己很英雄是吗,挖心、取血、不告诉她,默默付出不求回报是吗。
他明不明白,她所有的委屈和怨怪,归根究底只是一件事:他为何不说呢?为何他这些年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通通都不说、就是不说、死也不说呢?
现在,她再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他隐瞒她的再一事,这样惊天动地,这样积毁销骨。
而他此刻又在哪儿呢,事了拂衣去,让她举世茫茫找不到他。
“还有——”
宣明珠眉心猝然拧紧,转向姜瑾,“还有?”
左右已经开了口子,这些话憋在姜瑾心里许久,早就不吐不快,就算公子回来后要活剐了他,他也豁出去了:“殿下还记得八月初一那日,公子在刺史衙门遇刺之事吗?其实,公子没有受伤,他臂上的伤是他故意割的,那天是公子的生辰,他想……求殿下多与他说几句话。”
片刻前尚能冷静调兵遣将的女郎,此刻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嫁了个君子。
她嫁给了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