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七年来,多蒙你照顾了。”洛湮华的神色间有种淡淡的怅然,&1dquo;若非你上下操持,这府中的光景,还要破败得多。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为我做过什么,又为父皇做过什么,我都看在眼里。”
杨越不禁一震。他是天宜帝派来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静王从未宣诸于口,今天竟似要算总账。他坐不住了,放下茶盏,拜倒在地,低声道:&1dquo;殿下明鉴。”说不出其他,额上已微微渗出汗水。
洛湮华见他如此,也没有急着让他起身,叹道:&1dquo;你有你的为难之处,这几年,你待我很好。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这两日找个时间,到重华宫去见父皇,为我传道口讯。”他顿了顿,&1dquo;就说,之前他提的那件事情,我答应了。待到五月初三,我会入宫给他拜寿。”
杨越低声答应,心中难免疑惑。天宜帝对静王极其冷淡,静王也很少入宫,每次去了,不过是行个礼,说不上两三句话。杨越不记得皇帝曾召见大皇子,或是派人来传过什么口谕,但能感觉到,静王所答应的事,必然很重要。
他虽然是府中的总管,但要替静王向天宜帝传话,却不在职责范围内。他本该敷衍推脱过去,此刻却没有犹豫就应了。
静王的声音很是沉静:&1dquo;替我带话之后,你不用回来了。”
杨越蓦地抬头:&1dquo;殿下!”
洛湮华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交到他手中:&1dquo;你对父皇说,是我的意思,再将信给他看,他不会怪罪于你。”
杨越看着面前那封信,却不去接,&1dquo;殿下可是责怪,所以才要将属下遣出去?”
&1dquo;我不怪你。”静王淡淡道:&1dquo;本来这么过着,也没什么不好。但我有些事要做,不能留你在身边了。你回去吧,父皇知道你忠心,自然会派其他差事给你。”
杨越怔怔地接了信,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洛湮华看他的样子,反而笑了:&1dquo;起来吧,再喝杯茶。你学识才干都不缺,大好年华,总留在我这无人问津的静王府做什么,离开此处,自然会有你的前程。”说着,将茶盏中微凉的茶水泼去,重又为他续上一杯。
杨越脸上有些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是这般想的。初到静王府时,园林荒凉,房屋破旧,整天守着一个失宠病弱的皇子,出去看的都是他人的冷眼。那会儿他的确有些不把静王当回事,想着困守此处,不知何时才能脱身,言语行事都颇为轻慢。后来随着时日推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些习惯了,对静王的事也渐渐上心。直到此刻静王亲口让他回去,才惊觉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要另谋出路。
他心中纷乱,默默喝茶。静王不再说话,等他喝完,又取过一个木盒,说道:&1dquo;主仆一场,你清楚我的底细,没什么好东西。你把它收下,权当纪念了。”
杨越身为总管,自然了解府中有多拮据,他知道木盒里是一方古砚,静王很是心爱,有时会拿出来赏玩。
他接了木盒,想到七年来相处的情形,静王今晚沏茶赠砚,实是对自己的看重期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
他将盒子放在茶几上,起身复又拜倒,说道:&1dquo;殿下,若杨越不愿他往,还只想留在府中,殿下可肯收容?”
洛湮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出乎意料,笑着说道:&1dquo;跟着我没有好事,我自身尚且不知会如何,只怕将来连累了你。心意领了,你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失本心,不管去哪里,我都觉得很好。”
&1dquo;这里就很好。”杨越跪着没有动,低声说道,心里已下定了决心。
洛湮华见到他脸上神色坚决,不似作伪,就敛去了唇边的笑意。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1dquo;如果你想好了,就把信留下,传过话依然回府里。可你得清楚,如果这次选择回来,今后就只能做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做不忠不义之事,但此后,我说的话须排在父皇前面。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杨越心中一凛,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静王的确是一位皇子,曾经所有人眼中的储君。
洛湮华又道:&1dquo;你不用冲动决定,今夜下去好好再想想,要不要将刚才的信交还给我。”
杨越点了点头,表示听清了,随即将信平托在掌中,还给静王:&1dquo;殿下放心,属下已想了七年,无需再想。”
静王接了信,杨越见他眼睛里多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似乎很高兴,心里就莫名地觉得踏实。他给静王行了礼,算是重定下主从关系,起身指着古砚笑道:&1dquo;这个,既是殿下所赐,属下就不还了。”
当晚就寝的时候,静王感到胸口还是隐隐不适。他有些疲倦,但又没有睡意。白天洛凭渊说的话似乎还在脑中回荡,字字如刀,割出一下一下钝痛。
月华如洗,他坐在床侧,望了一会儿园中的花木,仰头说道:&1dquo;阿肃,你下来吧,不要睡在横梁上,陪我说说话。”
头顶传来秦肃的声音:&1dquo;我练功。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睡屋梁上可以练内功,又问要聊什么。
&1dquo;你是这样惯了,”静王说道,&1dquo;但我还不习惯屋里又时时有人在梁上,还要仰头说话,你在外面太久了。真的不下来睡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