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一怔,随即答道:&1dquo;诚如殿下所言,属下与吴统领相识于江湖,吴统领武功高强,处事仁义,令人很是心服。属下那时还是漕帮一名小小的分舵舵主,吴统领掌了靖羽卫后,问属下可愿同他一道对付外夷,做一番事业,属下便来了京师。”
洛凭渊初到靖羽卫时,沈翎虽恭谨周到,却没说过这些过往。他隐然明白,经过了楚桓棋盘街夜伏,一众属下对自己已生出了一些期许。他又问道:&1dquo;来了以后,随着吴统领办事可还顺利?”
沈翎笑道:&1dquo;江湖中待久了,起初自然不懂规矩。好在吴统领十分照拂,只消忠君为国,有难处也都过来了。属下这几年家室安稳,当年几个兄弟早逝,属下尚有余力看顾他们家眷,对陛下圣恩实是铭感五内。”
于沈翎的官职位置而言,如此答话已可说十分坦白,洛凭渊说道:&1dquo;现下纵然逼迫刘可度招认,单凭口供,也是证据不足。旁人只会说是屈打成招。况且事情在洛城生,他能供出的恐怕也是有限。”
沈翎道:&1dquo;殿下可是也觉得,吴统领之事另有别情?”
洛凭渊微微颔:&1dquo;吴统领究竟如何会突然遇害,辽人何以能明了他的行踪,设伏袭击,还需细细查明。要为他报仇更需从长计议。沈副统领,你可愿信我?”
沈翎不禁动容,他几年为官,谙熟官场套路,虽心生疑窦,也知道事情渺茫,但与出身武林的宁王近段时间接触下来,却对他抱了一些指望,当即道:&1dquo;不光属下,我等一众都对殿下十分信服,定不会姑息元凶。”又道:&1dquo;殿下不知,这些日子,我等未能给吴统领报仇,出去都抬不起头,恐遭同僚讥笑,此事还请殿下做主。”
两个人的意思俱已说明,心照不宣。
洛凭渊道:&1dquo;虽则要停一停再审刘可度,但并不是放下不理。这几日留意卫所内的动静,看看是否有人受托来说情,或者给他传信,再注意查看可有人向外通风报讯,我们内部也需整顿一下了。”说着又道,&1dquo;还有豫州那边,受过他戕害的人应当不止一家,尽量多找几个苦主出来告他,特别是家产钱财被他霸占过的。”
沈翎离去后,宁王坐在书案边,开始逐条思索修定靖羽卫的规程,他要好好进行整肃,如果连自身职责尚且有许多瑕疵破绽,又谈何其他。
静王曾经如是为他分析:&1dquo;靖羽卫所凭借的一是父皇的信任,二是严明的规则。好处是不必看其他部衙脸色,坏处是一旦行差踏错,也立时直达天听,无人不晓。因此,除了行事须谨慎周密,还要有严整完备的章程。身有武功者大多桀骜,又重义气,往往不愿受拘束,所以须得下些功夫立规矩,把握好分寸,让父皇看到你恪尽职守,不谋私利,下属感觉你赏罚分明,处事公允,如此经手几件事,渐渐就会树立起威信。”
说起刘家之事,洛湮华认为不宜拖得太久:&1dquo;父皇等着看结果,仅凭口供也动摇不了太子。我们且来想想,刘可度能为太子做什么,值得这般行险要保住他?”
洛凭渊想了想说道:&1dquo;钱庄,赌坊。可是这件案子已拖了好几个月,只怕查不到多少东西。”
&1dquo;刘可度一直留在豫州没有逃走,应是还未处理妥当。”静王道:&1dquo;靖羽卫可有得用的账房?找个因头好好查他的账。”
洛凭渊应了:&1dquo;也好,我着人彻查,争取拿到实据。”
&1dquo;不要紧。”静王淡淡一笑,&1dquo;让太子觉得你只是例行公事,留了情面比较好。这一次只消查出些端倪,给父皇心里留下一点疑虑,便算是达到目的。”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1dquo;凭渊,其实你一直做得很好,感觉又敏锐,慢慢就会体会出其中关窍。你只要记得,父皇虽然爱才,却也嫉才,在他面前要的是忠诚,才干有时反而需要隐而不露。如此即使出了什么事,父皇也会保你,方能立于安全之地。”
在后世记载中,天宜二十一年生了包括宁王归来,静王还朝在内的一连串大事,其中一件值得记述的,就是在六月末,户部上本,因连年征战,军费开支庞大,国库损耗,故提请加征赋税,称为韶安税。
洛凭渊从靖羽卫所回府,朝澜沧居走去,静王却不在房内,谷雨说主上在给菜地浇水。洛凭渊转到后园,就看到静王正拿着一只葫芦瓢,细细地舀水逐洼浇灌。
&1dquo;皇兄,你不能在太阳下多待,小心晒得头晕。”宁王走上前去,就要伸手将水瓢接过,&1dquo;还是我来吧。”
&1dquo;我得活动一下,总是休息,快要生锈了。”洛湮华道,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将半个葫芦递过去,叮嘱道:&1dquo;玉米少些,葵菜多些,棉花要半干半湿,小心别踏坏了那边的瓜蔓。”
&1dquo;我留神看着就是。”洛凭渊道,他观察过静王这五分菜地,十分有,只要时令允许,可说什么都种,几道篱笆上爬满豆蔓和黄瓜秧,这边两畦辣椒,那边三陇青葵,陇上兼种着花生,南瓜秧满地爬,几行茄子中间规规矩矩长着绿油油的青菜,旁边的秧苗他不认识,据说是从西域弄来的,叫做番薯,此外就是棉花和玉米,还有一小块地里绿莹莹的,据说是给马吃的草料,叫做苜蓿,听说种植后可肥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