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拖到一年前,收到了那封信,他才下定决心递交了申请书。
肖舟深吸一口气,突然顺服,垂下头,很爽快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对你动手。”
江成远神色古怪地盯着他。
肖舟摸了摸鼻子,盘腿坐在床上,侧头露出后颈,露出大无畏的神色,“你可以再咬我一次,我保证不会反抗。”
江成远顿了一下,半晌有些失笑,站直了身体,“早点睡吧。”简单说一句,便出了他房间,并为他带上了门。
第5章瑕疵
江成远迈入宏盛律师事务所,助理孙旭给他递了杯清咖,他昨天去接肖舟,一整天都没来事务所,桌面上堆积了不少文件。
孙旭从最顶端抱起一摞,递过去,“老大,这是您之前叫我借出来的卷宗,四年前的事了,没录入电子档案,我全部复印了一份。太多了,也可能那边是故意折腾人的。”
江成远抿了口咖啡,看了看数量夸张的纸堆,很淡定,“不意外,是惯用的手段,有用的部分估计才薄薄几页。”
孙旭早料到他会这么说,邀功般一笑,清秀的眉眼特别亮,“我整理过了,一共就7页的东西。”他从纸堆里挑出个透明文件夹,“案子我也看了,上诉过一次,老大您要做案例引证吗?要我帮忙吗?不过最近所里好像没接到什么类似的案子。”
江成远接过文件夹,简单翻了一遍,“你先说说看出什么问题了没?”
孙旭本来还喜滋滋等着江成远夸他把功课做在了前面,没料到好话一句没听到,先来了个当堂测验,还是顶刁钻的,从终审已定的案子里找问题,一下子就了热汗。
案子是看了一遍,但只是简单看了看两份判决书,主要看法条和判定意见,至于细节内容,书证、物证、录、鉴定书等实在太琐碎繁杂,洋洋几十万字,就没仔细地一条条去核对。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只提到了死亡时间和案时间存在时间差,不能排除有其他事件导致受伤的可能。
江成远没再为难他,把他整理出来的文件放一边,转头去翻那沓浩如烟海的旧纸堆。桌角热咖啡冒起的热气袅袅而上,慢慢消散至无形。
写字楼顶层的巨大落地窗照映着头顶一片碧空悠悠,俯视下去是莽莽榛榛的钢筋丛林。太阳从东面升到顶上,已经烈焰灼灼,江成远合上卷宗,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浅抿一口,然后不快地皱眉,勉强将口里苦涩如原油的液体咽下。
江成远看的时候,孙旭也在看,但他没有江成远一目十行看得快,阅读度跟得比较艰辛。但还是大略理清了前因后果,也稍稍看出了点门道。
江成远把咖啡放下,推远了,瞥他一眼,“说说?”
孙旭轻咳了咳,开口说,“案卷中的证据体系里有一份死者身上的衣服,沾有第三者的血迹,但当时没有检测出是谁的,移交的时候以酒吧内斗殴时沾上的做解释,说法不严谨。”
“医院抢救时,现死者左顶部头皮下出血,证人口供和现场视频监控来看,只提到肖舟打了李头部一下,之后李还跌倒了,出血和击打的关联,只有一份法医出具的死亡报告。关联不密切。”
“按常理来说,侦查羁押期限不得过两个月,在核准情况下可延期一个月。但这个案子被退回补充侦查过一次,一共羁押了五个月。在羁押的第一周,口供审讯记录密集达五十多次,不排除疲劳战诱供的可能,程序上也出了问题。”
江成远这回很赞许,点点头,“不错。”
孙旭松了口气,转头又回过味来,惊了一下,“这案子这么多年了,二审都已经结案了,老大你不会要翻案吧?”
江成远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孙旭特熟练地掏了打火机给他点上,他呼出一口烟气,“不打算,图什么?再说既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他无罪,也没有其他嫌疑犯冒出来,只是案情上有未解释清楚的地方,程序有轻微瑕疵,但被告的嫌疑其实一点也没被排除。你说的那些东西,都不能算扭转性的证据。你就算提交上去了,也没人会理你。”
江成远顿了顿,轻啧一声,“不过量刑的确有些偏重了,那律师不知道怎么打的,正当防卫未采纳就算了,连过失致人死亡都没立住,判了个故意伤害。不说他跟这家人有仇都没人信。”
孙旭也觉得匪夷所思,“这被告还挺可怜的,才2o岁,年纪那么轻,对兄弟义气了一把,就遇到了这种事,而且闹事的人也不是他啊,最后别人都没事,他得在牢里待这么久,就算出来了这辈子也毁了。”
江成远夹着烟的手指蜷了蜷,想起肖舟赤身站在他面前时,明明怕得要死,还强撑着抬头看过来的样子。
眼睛有点内双,略狭长,但还算干净明亮,眼皮上一道疤,不安颤动,的确有些破碎般的可怜像。这么一回忆,腹部的伤却开始疼,江成远压了压伤处,微微笑了笑,“可怜,但也挺凶的。”
孙旭从他话里听出点意思,“老大,您跟他认识啊?”
江成远挑了挑眉,“不熟,但改天可以介绍你俩也认识一下。”
孙旭吓了一跳,“您这是要把我送进去,还是要把他领出来呀?”
江成远不再跟他逗,瞧着满桌摊满的文件,就往冷掉的咖啡里抖了抖烟灰,“行了,把这些资料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