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江成远的脸色铁青,半晌说,“我怎么做用不着你教。”
梁瀚青仍旧继续,“最好的当然是一辈子骗着他瞒着他,反正他都已经习惯目前的状态了。你对他好吗?当然好,养着他,护着他,但也仅此而已了。”
梁瀚青抬起眼,一眨不眨看向他,声音突然冷下来,“师哥,你其实没那么爱他,你本质最爱的还是你自己。我不是在逼你,我不过是借这个契机,让你认清自己。”
江成远直挺挺站着半晌,背脊僵硬,然后转身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江成远走后,梁瀚青干笑了笑,慢慢咽下一口冰啤酒,开始吃自己那碗饭。
他吃的细致干净,江成远那碗一口未动,自己这碗吃完了,他就把那一碗也拿过来,慢吞吞地吃下去。他胃口虽然不小,但也不是大胃王,吃不下这么多东西,第二碗吃了两口,就撑得想吐,却还是强塞进去硬逼着自己往下咽。等最后一口吃完,他干呕一下,对着垃圾桶,胃袋翻涌,全吐了出来。
老板娘吓坏了,冲出来问他怎么样,梁瀚青摆了摆手,拎起一瓶啤酒到店铺外的树那儿,撸起袖子,弯下腰,用啤酒漱了口。他这行止做得很流氓气,没有了原来的精英样。
胃里还不舒服,又撑着树干呕吐了一阵,然后开始干咳,咳得厉害起来止不住,他用手掌掩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五脏六腑都搅碎了咳出来,掌缝间渗出咳出来的血。他怔怔地看了看掌中的鲜红,呆了良久,才回小吃店抽了纸巾擦了。
他在小吃店又坐了会,老板娘给他端了杯水,让他身体不好就别喝酒了。梁瀚青感激地对她一笑,然后指了指墙上的菜单,出神地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就一种饭,就是猪脚饭,那时候觉得十二块钱实在是贵得离谱。师哥也很穷,身上没带多少钱,他给我叫了一碗,自己就干坐着喝水,看着我吃。我那时候饿疯了,恨不能把碗底都舔干净,一口都没给他留。现在想想,我真不懂事,怪不得他不喜欢我。”
老板娘问,“你师哥是刚刚那位朋友吗?”
梁瀚青脸庞秀润白净,笑起来看不出年纪,好像还很年轻似的,点了点头。
老板娘说,“那很好,师兄弟的,那么多年了还能有来往,一道儿吃喝,很难得。”
梁瀚青从小吃店出来,沿着人行道慢慢走,也许人生到了一个阶段或者行至末途,就会分外怀恋过去,他最近总想起以前的事。
自己13岁时父母出车祸意外去世,亲戚们踢皮球,只有一个叔叔愿意收容自己。他打包了行李坐在家门外等,从白天等到晚上,才等来了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生,背着单肩包,穿着廉价运动衫,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成远,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脸真臭,不好相处,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确认了名字,江成远说是吴义昌派他来的,吴义昌在外地上庭,没时间过来。说着就帮梁瀚青拎起行李箱,让他跟着走,带他去坐车。梁瀚青等了一天,正饿得头晕眼花,非要先吃了饭,两人在楼道里僵持着耍赖,最后江成远妥协了,领他去找饭店。
梁瀚青从小也算娇惯,清汤寡水的不肯吃,非要吃肉,江成远翻遍全身才给他凑出十二块钱,梁瀚青人小心贪,一碗饭剩一个碗底时明明吃不下了,还是硬往胃里塞,结果吃完饭挤火车,被车厢汗溲和臭咸鱼似的味道一熏,跑厕所里吐了个昏天暗地,整个人都吐虚脱了,直冒冷汗。
江成远买的还是站票,他站不住,车厢里人又多,江成远怕他挤散了,全程拉着他的手,两人靠在角落里,江成远用身体帮他隔开人群。他揪着江成远衣服站住,男生长个子晚,江成远比他大4岁,个子已经比他高了快两个头,两人贴靠着几乎跟埋他怀里一样。
梁瀚青现江成远身上很凉,几乎不怎么出汗,一身轻轻淡淡的香皂味,迷迷糊糊间他还闻到了一阵酒香。梁瀚青从来没在别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身上会有酒香,不是舒缓的酒,反而有一点辛辣刺激,让人闻着头晕。
两人从车上下来,梁瀚青身体滚烫,他以为自己烧了,心里骂那家黑心店不知道用了什么变异猪肉。江成远看他脸色不对,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皱着眉说,“真是个小孩子,怎么现在开始分化了?”
梁瀚青13岁提前分化,就在闻到江成远的信息素之后。自那以后,那股酒香总是在深夜的时候缠绕他,跟钻进骨缝的虫子一样,刺痒却抓不着,不间断地暗地折磨,让他既惶恐又上瘾。
他对这种隐晦情感的最直接反应就是遵循a1pha的本能,总是与江成远作对,事事争抢,以图证明自己比他更强,吸引他的注意。
但很可惜,在这点上梁瀚青做的不太好。
他总是在仰望江成远,追赶他的脚步,却只能无能的躲藏在被遮蔽的阴影之中。只要有江成远,他就永远不会被注意,只是江成远乖巧的小师弟。但看着江成远天赋般的才华,他又难以避免地觉得理所应当,只有败给他才不值得自己怨尤。他也渐渐服气了,心甘情愿做陪衬红花的绿叶。他变得谦和温雅,满足于这种不远不近的位置。
直到后来那起事故的出现。江城远离开,弯弯自杀,老师一蹶不振,他所习惯的世界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