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远想到这里,视线一顿,眉头又皱了起来。之前梁瀚青告诉他,老师因为女儿自杀,妻子又和自己离婚,而积郁成疾,跳楼自杀。具体什么情况没有明说,现在看这屋子的布置的确很仓促,是在本人的意料之外。
茶几上有一本记本,江成远拿起来翻看了两页。都是吴义昌生前处理过的案件,每一个案件都用标签纸做了分类,一桩桩隔开,最后一起案子没有写完,是一起有关矿产的合同诈骗案,由于还在审理阶段,只记录了几句话,是案子中可辩护的几个点。外人看起来是凌乱的涂画,江成远跟随吴义昌近十年,对他的迹很熟悉,从列出来的几点就知道这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合上记本放回去,虽然觉得蹊跷,但也没有多想。
他们从吴义昌家离开,再上楼,简单了解了一下死者李的情况。李的爸妈都在,季阳谎称他们是记者,准备对近年一些刑事死亡案件做集中报道,所以来了解一下当时情况,并给了一采访费,才使得两位老人家对他们卸下心防。
从李家出来,季阳原先对这起案件不太了解,也觉得有问题了,“他爸妈的说法里有很多可疑的点,在调阅的案卷里都没有提及。”
江成远点了点头,“从案卷里来看,李离开酒吧是晚上十点二十,我们刚刚从酒吧开车到这里,在市区交通拥堵的情况下也只用了二十分钟,但刚刚他爸妈却说李回到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季阳说,“对,不仅时间线合不上。还有伤口,他爸妈说李回来的时候头上身上都是血,但在朋友的证词里,他们给李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受伤程度也没有这么夸张。”
“还有李衣服上留下的不属于他自己的血,到现在也没查到属于谁。”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还跟别人打了一架,”季阳皱着眉,“但如果李真的和其他人生了争执,为什么李回家后什么都没跟父母说?”
江成远说,“也许他当时喝醉了?头部受到重击后也会有短暂的记忆丢失或者意识障碍,让他没办法表述清楚。”
季阳若有所思,“也有可能,反正在空缺的这段时间里一定生了一些事。”
江成远点点头,“如果找不出真凶,其实最主要还是法医鉴定,是否能明确证实导致李死亡的伤是在酒吧里的推搡造成的。只要证明标准不足,就可以通过证据不足来推翻原判。”
季阳叹息一声,“说是这样说,但如果没有真凶出现或者其他铁证的话,已经结案的案子,受理都不可能。”
江成远也认同季阳的话,让司法机关推翻原有判决绝不容易,不仅是法院考核项,也会担心出现错放的情况,从而造成比将错就错更严重的社会影响。
从楼梯往下走,路过四楼时,江成远又停住了。
季阳问他怎么了。
“我还是觉得太巧了。而且除了案件本身,还有一个地方不合理。”江成远说。
“什么地方?”
“梁瀚青。”江成远盯着红漆铁门,目光幽深,“他如果真心在做辩护,不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已经不能用粗心或者失误来解释了。”
季阳一愣,下意识找补,“他是二审律师,在一审已成定局的情况下,能实现减刑就很不错了。”
江成远摇摇头,“或许对普通律师来说是不错,但对他而言,这就是很严重的失败。”他想了想,再次用钥匙开门进去,径自走到茶几前拿起了吴义昌的那本记本,“案子未结束,元宝折了一半,刚刚从医院配回药,”江成远转身看向季阳,“你觉得这是一个积郁成疾、了无生机的人会做的事吗?”
季阳目光一凛,“你什么意思?”
江成远忖度,“我觉得梁瀚青没有对我说实话。”
江成远拿着记本走向紧闭着门的书房,推门而入。朝南的窗户落下温暖的阳光,靠窗一张长桌,堆满了砖头一样厚的书,一张简陋的靠背椅,上面垫着漏了棉花絮的坐垫,书写到一半就搁下的,积了厚厚一层茶垢的杯子,好像被遗忘在了时间之外。
江成远胸口一时有些闷,被什么压迫得无法呼吸。
近十年的师徒情谊,他逃避了5年的事实,今天突然启封,强迫他去面对。
慢慢走到桌前,他看到了吴义昌经手的最后一起案子的详细材料。看到后来,他神色巨变,啪一下将桌上的材料整理合拢,然后对季阳说,“走,我们现在就回去。”
季阳忙不迭跟在身后,一头雾水,“你要去哪?”
“去找他。”
第1oo章别闹
回程的路上,江成远一直反复拨梁瀚青的电话,但怎么都无法接通。
季阳看他神情这么严肃,不由问,“还是打不通?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反应这么大?”
江成远放下手机,抿了抿唇,然后说,“一个熟悉的人。”
江成远之所以神色大变,是因为他在案子里看到了蒋文浩的名字。在之前的陈锦案中,梁瀚青不知道为什么主动回避了这起案子,就让江成远觉得奇怪。
如果一件事上堆积了这么多巧合,就不能单纯用巧合来解释,一定有他不知道的联系存在。
但梁瀚青和蒋文浩有关系吗?这些又跟梁瀚青当初突然进入司法处,并在三年内快升迁,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