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她已经不再是任何人捧在掌心的小公主了。
所以,在彦明睿带着尚且懵懂年幼的彦卓来接她回家时,她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便同他回去了。
彦明睿以为她是见到了孩子所以一时心软,可只有江娢自己知道,她对这个孩子已经恨屋及乌,这个孩子的存在只能不断地提醒她,她是怎样在最好的年华遭受了最狠的欺骗,蒙受了最深的屈辱。她同意回到彦家,不过是因为江家已经容不下她了,而彦明睿起码能保障她最基础的体面和尊严。
江娢以为,这就是故事的最终结局了。一对爱侣变成怨偶,从此相看两厌,或为了利益维持着表面的婚姻,或有一方终于有一天再难忍受,提出离婚。无论哪一种结局,对已经心如死灰的江娢来说,都没有本质的区别。
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哥哥会拿着亲生妹妹的痛楚做把柄,向彦明睿索求利益。她更没有想到,彦明睿为了杜绝后患,为了不受挟制,也为了趋炎附势,竟然亲手把自己相守多年的恋人,送给了他正在争取合作的昌越集团创始人,沈昌越。
那是彦明睿还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在一起的恋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人。自从她骤然从报纸上惊闻彦明睿的婚讯,得知自己的恋人瞒着自己去跟其他人交往,甚至直接订了婚,她就大病了一场,后来身体虽然慢慢恢复了健康,精神状态却已经不太好了。
她这一生都没能结婚,却为已经年过四十的沈昌越生下了一个女儿。沈昌越只把她当玩物,自然没有给她名分的打算,但对沈珍玉这个自己唯一的血脉还算珍惜。
在沈珍玉满月的那一天,趁着沈昌越在外设宴为沈珍玉庆祝满月,她一个人在家中,用最惨烈、最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江娢之所以能得知她的死讯,竟然还是由彦明睿亲口告诉她的。
“他或许以为,我会为一个所谓情敌的消失松了口气。可我当时看着他,只觉得他的面孔如此陌生,如此恐怖。他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他连做禽兽都不配。”
江娢知道,她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她有一个好的家世。那个女人曾经拥有彦明睿的“爱”,都能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始终生活在谎言里,从来没有被彦明睿爱过的妻子?
她根本快意不起来,她也从来没有对那个人有过怨言,她憎恨的始终都是彦明睿这个始作俑者,而在得知那个可怜人的死讯时,她只觉得兔死狐悲。
从那天开始,江娢开始在外寻欢作乐,夜不归宿,不断邂逅的情人。但这并不是为了刺激彦明睿,因为她知道彦明睿根本不在意。
她是想让彦明睿放松警惕。长久的相处让她逐渐摸清了彦明睿的心思,彦明睿不会对一个每天沉溺在纸醉金迷里的肤浅女人心怀戒备,但却会对一个冷静沉着的联姻妻子百般防范。
果然,彦明睿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在家中逐渐放松了下来,偶尔会带回来一些公事文件。后来又试探了她几次,现她对公司事务漠不关心之后,就连和那些心腹商谈,也会约在家里。
江娢始终一副被伤透了心、只想花天酒地长醉不醒的模样,数年如一日从未改变,甚至到最后夸张到光明正大地在家里跟彦明睿分别养着情人,彦明睿也始终都是纵容的姿态——他不爱她,只在乎她身后的江家,只在乎自己在外妻贤子孝家庭和睦的形象,所以只要江娢还是他的妻子,就什么都无所谓。
而就在这几年,江娢不仅在家中搜集了种种证据,还成功在集团里安插了不少人。
“我一直在思考,对他最狠的报复是什么。”
“我可以送他坐牢,可他出狱之后,依然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到他的集团,享受着荣华富贵。”
“我可以跟他同归于尽,可这只是一瞬间的痛苦,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思来想去,我只能毁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他的事业,他的公司。我要让他破产,沦为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成为整个业界的笑话,让他每一天都活在痛苦里。”
彦卓能从这突然变得潦草起来的字迹中感受到,这不止是单纯的恨意而已。江娢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是真的很享受她幻想出来的情境。
“但我一看到你,就又觉得这对你不公平。你从小就那样努力,这么多年始终保持自律,只为了当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我会不会毁了你的期待?”
她在感情里可以做到通透洒脱,可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总是纠结着,矛盾着。
她既无法控制自己对孩子的爱,又无法控制对他恨屋及乌的厌恶,她快要被折磨疯了。
当她得知了彦越的存在,当她知道彦明睿连自己最爱的人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的时候,她更加意识到,彦明睿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实施自己的计划,可就在这时,彦卓学成归国了。
江娢到底做不到亲手浇灭彦卓的满腔期待和热情,所以被迫中止了她的行动。
“尽管从来没有对你亲口说过,但其实,你能做得这样好,我很骄傲。”
这话是真的。就连彦明睿,都从来没有想过,彦氏集团能在彦卓的带领下展到像今天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