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容隐提到容颐,李衍不由得懊恼。
“……无论朕宠幸哪个女子,可是一闭眼,全都是她在城门之上血尽而亡。”
李衍捂住眼睛,“朕鬓边已经生了白,可是却还迟迟未有子嗣。”
一个帝王最悲哀之事,怕就是纵然手握天下,身后却无人承继。
李衍攥住容隐的手,“五郎,这个天下是咱们携手一起打下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朕无子继承。五郎你要帮朕想想办法!”
容隐垂下眼帘,“圣上刚刚而立之年,春秋鼎盛,何患无子?”
李衍叹了口气,“朕怕是受了阿颐的诅咒。朕可以享用尽全天下的女子,却生不出一个继承人来。”
容隐轻叹,“姐姐一心为圣上江山计,纵然殒命,也是她心甘情愿,又怎会有诅咒之说?”
他浅浅抬了抬眼皮,“圣上不必忧虑,奴婢会继续尽心竭力为圣上找寻酷似姐姐的女子。”
李衍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对,一定要找到一个酷似阿颐的女子。朕知道,唯有那样的女子,才能为朕生下儿子。”
李衍说这些的时候,容隐却已经走了神。
在丹药和放纵的疲惫之后,李衍终于沉沉入睡。
容隐转身疾步走出兴德宫,宫门在身后“吱呀”闭严,容隐接过承和递上来的手巾,用力擦净自己的手。
方才,李衍攥过他的手。
李衍方才那一番话,他已经听得耳上生茧。
擦过了手,容隐将手巾丢回给承和,“焚了。”
天上寒月,清芒洒下,如冰如瀑。
容隐静静仰头承着那月光,缓缓问:“那三十六家反臣,已经灭了多少家?”
恭立在门外等候的左神策军判官蒋震急忙上前行礼,“禀宗主,只剩下六家。”
三十六家,有诛九族的,有夷三族的。加在一起,便是数千条人命。
容隐淡淡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了。”
蒋震明白宗主所指。只是宗主召见沈小娘那日,他就护卫在宗主身边,所以他是亲眼见过宗主对那沈小娘的态度的。
他便有些拿不准宗主的意思。
他只好还是压低声音问,“沈家那两个小郎,皆带入宫来净身?”
。
天牢。
天还未亮。牢房中便又传来了铁甲的飒飒声。
又是神策军来提人了。
尚存的六家全都凛然惊醒,打着寒战望向栏外。
在日复一日亲眼看各家轮流赴死之后,这仅存的六家,人人都成了惊弓之鸟。
有小婴孩儿登时便惨声啼哭了起来,却被母亲一把捂住了嘴。
那叫人胆寒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沈家牢栏外。
沈老夫人登时慌了,伸臂将沈清佚、沈清暎两个孙儿搂在了怀里,一双眼恨恨盯住沈清颜,“你个丧门星啊!你不是说,咱们能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沈清颜也呆住。难道她猜错了,容隐并未答允她?
见她也不回话,沈老夫人登时崩溃,两手搂着孙儿,便伸脚去踢沈清颜,“……都怪你!咱们沈家,被你害惨了。”
“我沈家香火若是因你而灭,我便是做鬼也不饶了你……”
珍娘落泪护住女儿,任凭老夫人的脚踢在她脊背上。
她扭头落泪道,“老夫人明察,我们沈家落到今日地步,又哪里是颜儿一个小女娘的过错!”
是男人的选择啊,他们选择推翻朝廷,实现自己的理想,落败而牵连了家人。
他们在举起大旗之时,何曾问过妻儿老小的意见,却要在事败之后让她们陪他们一起死。
蒋震立在牢栏外,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样的情形他见得太多,心中毫无波澜。他只歪头问身边的孔目官承勤:“……便是老妪怀中那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