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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20 涅槃 蜕变(第1页)

烈火灼烧,枯木逢春,竭泉生水,破茧成蝶。

*

炽热的刺痛爬满了全身的皮肤,从表层到内部,几乎要深入骨髓。

原本被回忆填充的梦境早已经走到了尾声,于是顾栖在大脑中再一次经历了任务失败时到爆炸后,便陷入了一段沉沉的黑色荒原。他像是一颗被扔在深渊下的种子,不停地生根发芽,只为从深渊里走到阳光下。

在浑浑噩噩之后,顾栖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说话声。

只是这样的想法才升起一秒钟,就被他给主动按灭了——怎么可能有对话的声音,在这颗荒芜原始的星球上,唯一会说话的生物只有他这个半吊子的虫母,剩下都是一群只会“嗡嗡嗡”的大家伙,此刻能听对话声,多半是他烧傻了。

顾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哪怕根本没摸自己的额头,他都能知道自己现在的温度一定很高,嘴唇干裂到发疼,嗓子里就像是卡了很多小石子儿似的,又痛又涩。

滚烫感再一次来袭,好不容易得到几分清醒的神志又一次被拉扯着摔进了深渊,于是顾栖也自然而然地没有听到那更近、更清晰的对话声。

在天鹅绒蚂蚁和蜂的帮助下,黑发虫母被平稳地放在了铺满叶片和被褥的地上,艾薇半蹲下身,终于在现实中近距离看到了这位新诞生没多久的小虫母。

对方的五官、年纪正好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门,是因为眉眼间门的苍白而浮现着一层病弱,唇瓣干裂出细碎的血口,胸膛、手臂、小腹勾勒出几道雪青色的脉络,像是远古神秘的图腾,瑰丽却脆弱。

但自其腰腹下的虫尾看起来却糟糕透了,皲裂的纹理又细又多,密密麻麻地从人鱼线之下开始蔓延到末端,原本漂亮清透的肉粉色像是一片坏死发胀的肉瘤。

艾薇眉头紧皱,她伸手触摸到那片平坦的腰腹一侧,掌下滚烫,甚至能够感受到裂开的细碎断口。

她急匆匆地从医疗箱内翻出退烧针剂,小心地扎进了黑发虫母的手臂之上。

退烧针剂足以在短时间门内令病体降温,同时里面含有很多成分温和的配药,对于此刻状况未知的虫母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对比注射针剂后小心观察虫母状态的艾薇,安格斯就漫不经心很多,他半阖着深红的眼瞳,扫视过整个山洞内部的构造和装扮,某些地方充满了引人探索的细节,尤其是堆在角落里了、似乎已经被安装完成的零件引起了安格斯的注意。

红发的高阶虫族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盯着那堆零件看了许久,原本露在唇部的讽笑被一种冷意代替,连带着嘴角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如果他猜的不错,那些被小心放在山洞角落的零件成品应该是一块能够让星舰崇焕新生的中央控制盘。

明显,这只新生的虫母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可真是有意思啊……”他喃喃道。

“你说什么?”艾薇扭头看了一眼无所事事的安格斯,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说自己只是来看看,就真的只是来看着我一个人忙?”

金发碧眼的美人撩开落下的长发,她利索地戴上医用手套,瞪着嗖嗖冒着利箭的眼睛道:“过来,帮我把虫母的尾部按住,我现在要给他上药,你要保证他的尾巴别乱蹭!”

“啧,麻烦。”说看看就只是看看的安格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但看在艾薇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上,还是听话地却也嫌弃地伸出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按在了虫母的胯部和尾巴中部。

那条尾巴已经没有最初在追踪蜂传递回来的画面中看得到的那么惊艳、瑰丽了,原本生嫩鲜妍的肉粉色现在变得像是干枯的粉玫瑰,甚至连干玫瑰花瓣上的裂纹也被复刻的惟妙惟肖,如同沧桑失去了生命力的枯木,正在节节碎裂。

安格斯心下闪过一抹可惜,谁能知道这位桀骜不驯的高阶虫族在皮囊下藏着一颗十足的尾控心脏。

此刻,他的手已经完全覆在了黑发虫母的尾部。

即便隔着手套,但在碰触的瞬间门,安格斯还是感受到了一股猛烈的颤栗感,整个后背的汗毛都在一瞬间门竖了起来,连带着指尖也传来微弱的电流。然后,他“听”得更清晰了——

不要抛下我……

又只剩我一个人了吗?

好痛……

别走,别走……

细密且稚嫩如孩童的哭吟声在安格斯的神经里飘荡,可怜地像是一株无处依靠的浮萍,几乎来点儿风吹草动,就能折断那浸在水中的单薄根系。

安格斯自问并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他的性格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容不得半分沙,倘若有什么碍眼的混杂在其中,必将被火焰吞噬、燃烧殆尽。因此他对上一任虫母的恨以及连坐到这一任虫母身上的厌恶、排斥也一如烧不尽的火,至少在安格斯本人看来,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神仙水能够浇灭那簇火焰。

但这一刻,那火焰却忽然发生了动摇,近距离的接触以及陡然加强的精神力链接让安格斯在大脑中感受到了黑发虫母此时最真实的情绪:难过、无助、迷茫。

像是在繁华都市中走失的孩子,仰着头四处张望,却找不到自己熟悉的家人。

而自诩强大、享有高阶虫族一切天赋能力的安格斯却被这小小的情绪惊扰得整颗心脏都在痉挛,就好像是他代替了记忆中的虫母去承担一切被抛弃、被留下的孤独。

——王血虫母可让所有虫族感受到他所爱与他所憎。

安格斯神情发僵,原本按在虫母尾部的手指一颤,下一刻丰腴的虫尾小幅度颤抖,从他的手下滑了出去。

“安格斯!我不是说要按住他吗?”艾薇出声,唤回了安格斯走失的注意力,被吼了一下的红发高阶虫族倒是意外地顺从,只再一次按住了虫母的尾巴——这一回,他摘下了手套,修长的蜜色手指桎梏在那条看起来情况有些糟糕的尾巴上,倒是引得艾薇疑惑一瞥。

指腹手掌下的温度烫得厉害,安格斯瞥了一眼没有手套遮挡的指尖,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视线略呆滞,但手却控制着力道,足够将虫母压制,但又不会弄痛其半分。

就像是艾薇一样,在某一瞬间门,安格斯自己信誓旦旦的“杀死虫母”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而他,就像是小偷一般悄无声息地感受着黑发虫母的“痛”。

山洞外雨水似乎隐约有了变小的架势,艾薇手里的药膏也尽数涂抹在虫母尾巴的裂痕上。即使隔着医用手套,她都能感受到虫母尾巴上干裂的痕迹,此时此刻,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荡漾在她的胸腔,刮起了细细密密的刺痛。

在这阴冷的山洞内部,有叶片铺满的石子地、有石块堆砌的桌子、有零碎混杂在一起的机械零件、有挂起来看着干巴巴的肉条……毫无疑问,这里生活的条件差到了一种极致,当艾薇满目之内都是这些原始的装潢时,原本心疼的情绪又悄然被另一种代替。

她不可控制地想起了上一任虫母,想到了对方身下睡着的金丝床褥、用着的混金餐具、穿着的绸质睡袍、脚下踩着的天然绒毯……对方有着一切物质上最优秀的待遇、虫族上下最真诚的追随,可却选择了背叛虫族。

华贵与困窘的强烈对比令艾薇感受到一阵怪异的恶心,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细碎的汗珠,一把将安格斯扯了起来,抬头便与静立在虫母身侧的蜂对上了视线。

低阶虫族中以强者为尊,它们并不会像是高阶虫族那样以某种族群为活动单位,而是更加自由、更加零散,在因塞特星域的很多原始星球上,低阶虫族们杂乱相居,并会以武力推选出它们认定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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