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凝被他的玩笑逗乐了,眸光却似闪烁,微风和煦的脸色忽然迸出些许诘问之意,“皇帝到底怎么想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把你逼到这儿来为太上皇捐身殉义了?”
刘传玉赶忙摇头,“太后误会了,陛下待我不薄,是老奴来此完全是擅作主张,愧对天恩。”
章凝缓缓点头,语气依旧冷漠,“那你是有些不识好歹了,不如迷而知返,从哪来回哪去吧。”
“这可不成!”
白羽流星听闻章凝如是说,当即讥讽道:“如今关外道是大端京畿,玄龙城地界,不是你这大离太后能说了算的。”
章凝瞥了白羽流星一眼,淡然笑道:“的确,我离朝两都巡幸的夏都现在变成了你大端的大都,你以此讥我,我本无话可说,但是你们这些狄人不是还亵称陈含玉为儿皇帝?为此还特尊我丈夫为大都二圣之一吗?怎的?我这个圣人正妻说的话!不好使了?”
章凝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白羽流星面色微变,一时都被她的气势所震慑,想要反驳却又无从下口。
旋即一愣,醒悟过来,自己为何要与她辩驳?
如今这两人都是瓮中之鳖而已。
白羽流星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这才好好审视一遍这个风韵犹存的美娇娘,不愧是大离太后啊,两脸夭桃从镜,一眸春水照人寒。
对于他们这些异族,中原女子才是真正的异域风情啊!
自己刚死了儿子,若是能将她囫囵拿下,带回玄龙城行牵羊礼,孩子这不就又有了吗?
退一万步讲,即便这女人金贵,不能独享,要与他人分甘同味,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章凝似乎看穿了白羽流星的龌龊心思,嘴角轻扬,露出一丝古怪的怜悯。
这些狄夷,虽学文却不知礼,好勇武却轻廉耻,确实与禽兽无异。
她头也不回道:“刘伴伴,有没有把握拖住那贡真翕侯三合?”
在章凝并无多少羞怒的目光注视之下,白羽流星忽觉一阵心血来潮,好似大难临头。
刘传玉抱拳,羞愧道:“老奴愿效死力,却恐三合有些困难。”
息长川却是如实道:“刘公公高看我了,你若拼死,我还是有几分怵的。”
刘传玉没有说话,章凝却语气淡淡,“没想到天底下独一个的二品通微武人,竟也这般胆小。”
息长川没有反驳什么,甚至点头认可道:“我的确胆小,没办法,我老婆要生孩子了,刚请我族的觋师看过,是个男孩。”
章凝微微侧目,难得不绵里藏针道:“那可是可喜可贺啊,我膝下也是一女一子,按我们中原说法就是凑成一个‘好’字,还得是女在子前,翕侯是个有福之人。”
息长川欣然道谢,笑容满面。
章凝面上笑容不复,目光坚定,“伴伴,我暂时不和那白羽氏的畜生计较了,咱们还是稳扎稳打来吧。”
刘传玉只觉惭愧,这可真是主辱臣死了,不带一丝造作地感激涕零道:“老奴惶恐,今日若非太后在此,只怕老奴就死在这绝地了。”
“哪儿的话啊?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得咱俩死一块呢,”章凝全然不懂避谶,“我男人,你主子,他可是个十足小心眼子,咱们要是真死一块儿了,他也得气死。”
刘传玉也不再告罪,只是面容肃穆地问道:“太后能打几个?”
毕竟除了明面上的这三人,隔岸观火者大有人在,时局不容乐观。
章凝指了指息长川,“只要刘伴伴拦住这一个,其他来几个都不是问题。”
刘传玉苦涩一笑,“这个老奴怕是拼死也拦不住啊。”
章凝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又问道:“那换我来拖住这位贡真翕侯呢?”
刘传玉当即自信不疑,“本来老奴是舍得一身剐的,但现在有了太后相助,老奴可以换个打法,苟且一些,另外再多三五人也不足惧的。”
章凝微微点头,目如深潭,身上荡起喧沸滔天的气象,震惊百里。
李且来从陈符生身上带回的大多数武运,已经全由章凝消化,现在的她,离二品几乎就只隔一层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既如此,就这么办吧。”
息长川不怕为她砥砺武道,目光中带着几分敬佩,遂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刘传玉却是眼神黯淡,为今之计,不过多苟延残喘片刻,并未找出破局逃生之法,甚至可能连累太后。
要是太后真“崩”在此处,离朝武运半数将被北狄蚕食,后果不堪设想。
那才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刘传玉默默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