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越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什么也不是,”沈观越苦笑,“就是做了个梦,梦到我有弟弟了,结果梨云梦远,终于是醒了。”
6景元看他如此自嘲,更加心疼,说道:“他们让你给6东震认个错,说是这样就能放过你了。”
沈观越冷笑,“我用他放过我。”
6景元忍不住问:“你和6东震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沈观越仰头望着暗无天日的牢顶,幽幽地说了句:“王与蝼蚁,主子与奴仆。”
6景元看着他灰暗的脸色,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二人之间的底细,但他在家族企业做牛做马五六年,面对集团独裁者的父亲,也曾是同样的感受。
很无力,甚至是绝望。逃不开,也躲不过。
沈观越缓缓地告诉他,自己是在十年前,被6东震自长江边捡拾到的,这个名字也是由他赐予。这么多年,他亦仆亦子,学文习武,6东震对他悉心教导,却让他做了不少鸡鸣狗盗之事。暗杀绑架,勒索撕票,铲除异己,年纪轻轻坏事做尽,心里早就冰石一块。
6景元静静地听着,回想起连日来沈观越对他的温煦,背后却过着如此见不得光的日子,不禁心如刀割。
“我本来以为,让靳光楚抓住,大爷就会生我的气,从此跟我一刀两断了。”
沈观越苦笑:“没想到,他气是生了,还是不放了我。”
6景元吃惊,“所以,你刺杀靳光楚,只是个手段,是故意的?”
沈观越点头。
“你不怕他把你杀了?”
沈观越挣扎着坐起来:“杀靳光楚,是我的主意,私留下你,也是我的主意,做哥哥的身无长物,想过正儿八经的日子,也就只能赌这条命了。”
6景元鼻头一酸,“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让你正儿八经的过日子,过好日子。”
沈观越望着男孩明亮的眼睛,笑了笑:“少爷哎,咱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哥癞蛤蟆吞月亮,痴心妄想。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忘了哥就好。”
6景元愣住了。
这大风刮过的一天他经了多少周折,到头来他的大伯赶他走,沈观越也赶他走。
更好笑的是,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把他当一个任人宰割的弃儿。
随意摆布,随意取舍。
锁链的声音传来,带他来的人敲了敲铁栏杆,示意他该离开了。
6景元站起身,看着茅草上虚弱的青年人。
沈观越也望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松柴烤肉和卤煮,也隔着糖葫芦和香饽饽。
……
“怎么样怎么样?观越哥答应认错了么!”
6景元走出大院子,清冷的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民国五年的穹顶之上了。
小听差袖着手从角落里窜出来,瞪得滚圆的黑眼珠下,少年人单薄的肩膀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