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问望过去,顿时一愣。
这世界可真够小的。
在被几名警察询问的孩子父母脸色苍白,忧虑几乎要压垮他们的颈椎。女人不住地抬手去擦涟涟泪水,另一方就更眼熟了,殷素问当场认出这正是曾经在高速服务站有过一面之缘的两口子。
他对大雾那天发生的事记得格外清楚,自然也不会忘掉被纸人轿子掳走前短暂攀谈过的一家三口——甚至还帮着出门送过水。
印象里,男人的确说过是带老婆孩子来自驾游,没想到避开了地邪的三支江,却来了这家农家乐。
这运气也是够绝的。
而那个小姑娘当时乖乖地窝在她妈妈怀里,圆嘟嘟的脸颊一笑就要陷出梨涡,分颗自己的糖还要看着他吃下去才高兴,怎么看都是让父母省心的那一挂。
“怎么走丢的啊?”他问道。
“她妈妈说本来是想去前院要点夜宵,她也要跟着去,结果到了地方就一转身的功夫,孩子突然不见了。”姚警官叹了口气,“厨房和大堂的人都说没见着,也没有其他客人出入,应该不是有生人把孩子抱走了。”
“现在猜测孩子可能贪玩,自己往外头走了,但她父母说她一直很听话,不会到处乱跑。总之这边直接报了警,先找找有没有孩子的线索。”
殷素问:“大概是哪个方向啊?”
“东南。”姚铎警觉地看他,“这大半夜的可不好找,你也要进树林?”
殷素问开始怀疑余姚究竟爆了多少他的料,怕黑应该是没跑了。
“我在附近看看。”他一本正经地说,“万一呢!”
看看是不可能随便看看的。
大家都在忙着寻找,也不会在夜色中注意得到具体有谁在做什么。殷素问绕了一圈,挑了个没什么人在的位置,打着手电向深处走去。
脚下的溪水沾湿了鹅卵石,他跨过时正好踩到了一块有些松动的石头,整个身体不稳地晃了晃。这点晃动被旁边适时扶来的另一只手抵消,一踩在草地上站稳,殷素问马上触电似的松开了那只手,就像一人一鬼从来没有接触过似的。
一进入林间,视野瞬间暗了许多。
黑暗吞没过远处的树木,留宿的住客本就不多,出来找人的又打了个折扣,一旦分散进树干分隔出的牢笼,除了偶尔能辨认出的电筒灯光以外,殷素问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行动轨迹。
每走一步,他都忍不住去确认沙沙的声音只是树枝被风吹过,搭在树干上的手指也生怕要挨到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战战兢兢地在草丛里前行。
沈听风想了想,主动伸来了……一截衣袖。
“需要吗?”他好心问道。
殷素问:“……不用!”
为了证明自己的胆量稳步上升,他开始转着灯光左右观望,连草丛的缝隙都逐一照得明明白白。
尽管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诸多恐怖片的镜头,殷素问还是尽可能地不去顺着想下去,比如伸出来抓住脚腕的鬼手,比如歪斜着脑袋流着口水仰视他的鬼脸,再比如——
他忽然差点被一个硬硬的玩意儿绊了一跤。
“什么鬼东西?!”他忍不住道,“等等,这是……”
殷素问挪开鞋跟,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黑色方块与智能机同等大小,形状却有些独特。
这是部警务专用手机,也就是俗称的警务通。
他曾经见姚警官他们用过,而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殷素问皱了皱眉,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开始怀疑是不是郝雨燕丢在这里的。
沈听风:“?”
“应该是小郝警官的。”他反应过来,解释道,“有点奇怪。”
“她怎么也不见了?”
“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殷素问嘀咕,“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应该是才踏入树林,那种本能的不适感就笼罩了上来。
有这么一种说法。
如果你觉得哪个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迅速离开那里。
因为那是你的潜意识在你还没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向你发出警告,当然,这对于殷素问来说,又是另一层含义了。
“在这附近看看吧。”殷素问说,“别光让我这一双眼睛派得上用场。”
谨慎起见,他当然也没有提出让两人分头行动,只是偌大一片树林,单人实在瞧不出多余的蛛丝马迹。
殷素问重新站起来,拍拍被露水弄湿的衣角,就飘在一米开外的沈听风也顺着他的意,探寻起郝雨燕存在的痕迹。
然而不论上看下看,还是左看右看,连半个人影——或者说倒下的人影也看不见。
“什么都没——”
沈听风回过头。
就在刚才还有人站着的地方,如今空无一物。
“殷素素,”厉鬼沉寂两秒,出声道,“殷素素?”
“殷素问?!”
错眼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那么大一个活人却凭空蒸发了,沈听风在原地转了几圈,呼声了无回应。直到他余光瞥到了一抹白色,俯身拨开夜间湿漉漉的草叶,捡起落在那里、代替了原先那人位置的东西。
摊开在掌心的,是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剪成的替身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