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浑身僵硬,眸光不自在的闪烁着,他双手微展,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宸皇贵妃在容祁动手推开她之前放开了他,这才让容祁好受了许多。
容祁垂着头颅,表情冷漠疏离,宸皇贵妃见容祁这般模样,心中难受得厉害,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与容祁解释。怎么解释她这个做母妃是因为没用,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护住孩子,只能用这么个不仁不慈的主意。
宸皇贵妃神情悲痛,她保养得极好的手略微向前伸出,想要去抓容祁的手,不想在她靠近的时候,容祁猛地转过身,与她错过。
宸皇贵妃悲切的看着容祁只比一般女子高出些许消瘦的身形,她的祁儿本该和逸儿一样,生得风度翩翩龙章凤姿,偏生因着她这个没用的母妃,只得损了身体和心性当做女儿教养。本该壮气凌云妻妾环绕,偏得委作嫁人屈于后院。
宸皇贵妃越想越是难过,越想越是痛苦,她压抑着哭泣,双手环抱着站立,显得无助而孤单。
容祁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宸皇贵妃不佳的状态,但他现在不能因着原主的情绪心软,容祁眼睛微闭,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决绝一片,他沉声说道“母妃每年都会让儿臣服一种血色药丸,便是那种药的药性压制了儿臣的成长。”
宸皇贵妃的心中生出几丝不祥的感觉来,她抓着胳膊的手猛然一紧,她不想再听容祁接下来的话,所以在容祁继续开口之前,急忙说道“祁儿好久没进宫看母妃了,怕是想念母妃的手艺了,刚好陛下送了些新鲜荔枝过来,母妃现在就去给你做荔枝糕,多做些,你喜欢的话还能带回公主府里吃。”说着,宸皇贵妃就慌张的朝着外面走去,步伐凌乱急切,仿佛后面有什么是她面对不了的。
“母妃”容祁的声音中染上几分冷厉,见宸皇贵妃顿住脚步,才沉重开口“母妃,儿臣不想再像以前那般迷惘活着了。”
宸皇贵妃脸色瞬间僵滞,她缓慢闭上眼睛,说道“祁儿,你自小就聪慧,那母妃问你,你知道你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容祁道“儿臣知。”
宸皇贵妃清美的脸上有两行温热的泪水滑下,晕染了她精致的妆容,她近乎崩溃道“你的真实身份一旦拆穿,不仅是母妃和你性命不保,你哥哥,你外祖一家,以及这华清殿的所有人,都要为你我陪葬。祁儿,这些你可想过”
容祁沉吟瞬间,正准备与宸皇贵妃说一些他的谋划,不想宸皇贵妃竟双腿一屈,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祁儿,就当母妃求你,母妃死不足惜,你和你哥哥是无罪的,就当是为你和你哥哥,不要做傻事。”
容祁将宸皇贵妃搀扶了起来,说道“母妃,没有能包住火的纸,只要儿臣还在这天子脚下的皇城一天,儿臣的身份就可能被拆穿。您也知道,父皇和兄长们疼的是长喜公主,若儿臣从公主变成了皇子,父皇和兄长们会放过儿臣么定然不会的。届时,您,哥哥,外祖一家,还有这华清殿的上百口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宸皇贵妃浑身不停的哆嗦着,她半靠在容祁身边,摇摇欲坠的模样。宸皇贵妃太清楚容祁身份拆穿后的结果了,就是因为清楚,她这二十年来才过的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她总觉得她的脖子上方悬挂着一柄冰冷的利刃,只要些许行将就错,就会被利刃伤的体无完肤。她恐惧着,害怕着,生怕哪一天那悬挂利刃的绳子被人剪断,让她和她身边的亲人朋友都血染刃下。
宸皇贵妃的手紧紧扣在容祁的手腕上,她被修理得很好的指甲几乎陷阱容祁的皮肉中,容祁眉心微凝,却也没有将宸皇贵妃推开。
良久,宸皇贵妃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也慢慢离开了容祁的胳膊,说道“你想离开皇城”
容祁点头道“离开皇城之后,我的身份就不容易被拆穿了,是个极好的方式。”
宸皇贵妃笃定道“陛下不会允许你离开皇城的,绝对不会允许。”
宸皇贵妃脑海中飞快掠过这二十年来的点滴,她将陛下对祁儿的宠爱尽数看在了眼里,她在想,若是祁儿不是陛下的孩子,陛下是不是就
因着原主的记忆,容祁也知道周文帝对原主那种近乎癫狂的宠爱,若非血脉相连,怕是会有不少人误会他的用意。
容祁道“怎么离开皇城儿臣自会谋划,还请母妃成全。”
宸皇贵妃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苦涩悲痛皆有,但大体却是松气的感觉。祁儿说的很对,只要他离开皇城,他的身份就不会被拆穿,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因此被牵连,他也能随心而活,去过他向往喜欢的生活。
宸皇贵妃想通之后,自是不会制止容祁。
容祁没到多久,宫娥通报,说是陛下来了。
容祁和宸皇贵妃稍事整理了一番,便出门迎接周文帝了。
周文帝已经是四十开外的年纪了,却依然是一副身长玉立的模样,周文帝是个儒雅斯文的帝王,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几许书生意气。他身着杏色龙纹蟒袍,头戴紫金通天冠。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安置腹部,在他的大拇指上,镶嵌着一枚剔透冷色扳指。他的鬓间隐有几丝白浮现,显示着这位中庸的帝王,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