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你说是不是这样?”
周县令闻言点了点头,叹息道:“孙老先生算得再明白不过。”
钟县丞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面露不豫。
心想,这老货,自己一毛不拔也就算了,看来还想借着道义,压席家兄弟。
开口道:“这场雨一下,旱情必有缓解。”
“这几日蝗虫也过去了,田里的青苗长起来,终究还是会好些……”
孙尚书冷笑一声:“指望田里的青苗?那至少还得等个把月!”
“送佛送到西,难道后半个月,叫这些灾民去吃土?”
钟县丞也怒了,抗声道:“咱们城里的头面人物,济济满屋,难道,就等着席公子这几幅画,养活十几万邯郸百姓?”
他是由监生直接任命为县丞,家中在北直隶也颇有势力,并不怕这位过气尚书。
反正,他又不是县里主官,地方士绅配不配合,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孙尚书脸色阴沉下来,周县令连忙好言相劝。
他喝了口茶,又对陈子灿道:“席公子,你可不要误会老夫隔岸观火!”
“这灾民一月之需,还差着约六万石,老夫感公子高义,愿意全家节衣缩食,再襄助两万石。”
“然后——”
那位黑脸虬须的乡绅面露不服,刚想说话,孙尚书猛地抬头看向他,那双三角眼中凶光四射。
立时让他打了个寒战,吐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子灿却端着茶杯,只是低头微笑,并不接话。
孙尚书扫了一眼四座,堆起满脸褶子。
“然后,再出纹银五万两,买下席公子这幅画如何?”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陈子灿叹了口气。
“要说这画,倒也不是卖不得!”
“这次,我父亲让我带它入京,献给陛下,那就不是存了舍不得的心思。”
“只是——”
孙尚书听他话里有些松动,不禁大喜,忙问:“只是什么?”
“席公子还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
陈子灿摇摇头,正色道:“席某只是觉得,它值不得这许多银子。”
“这幅画在我家挂了三百年,除了画中道士晴日戴冠,雨时戴笠,再没有其它异处。”
“吃不得喝不得,孙老先生花这么多钱,买回去又有何用?”
众人心里暗暗摇头,这画,就只凭这一点神异,就已经是价值连城,海内无双!
更何况还是神仙所作,辟邪增福,护佑门户,自不必说。
这位席修煜席公子,毕竟年幼无知,比起他那位堂兄,还是差的多了!
孙尚书呵呵笑道:“老夫一把年纪,时日无多。”
“平素里也是淡泊寡欲的,只有这书画一道,爱之成癖,那是改不了啦!”
陈子灿又摇摇头:“我明白各位的意思。”
“至于有人说席家富甲江南,都是靠这幅画,我肯定是不信的。”
“龙溪先生曾经在席家小住讲学,席家子弟,也算是心学一脉。”
“阳明先生曾说:天地鬼神万物,若离开我的心,那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所谓有心俱是实,无心俱是幻。”
“各位都是饱学之士,想来不会被这些无稽之谈迷惑……”
众人见这娃娃不但少不经事,还如此刚愎自用,无不摇头。
看来这席家,确实好运到头了。
难怪,今日大家才有缘份看到这幅画,甚至有机会得到这幅画!
三百年啊,它护佑席家,足足三百年!
风水轮流转,也该换换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