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工夫,张白僧停笔,四尺青檀宣跃有千字文,小字似蚊蝇,却不失根骨锋劲神韵跌宕。
陈长歌研磨的手早就停了,死死盯着四尺青檀宣上的文字,千余小字随笔锋狂舞,虽是静物此刻栩栩如生,字里行间竟有大浪拍礁般的摧枯气势,也有飞鹰击殿般的灵巧意味,似鱼跃龙门虎卧山岗,也似步罡踏斗猿猴腾挪,短短千余字有倾泻千里的苍凉意境,也有化龙而起的磅礴气机。
良久,陈长歌回过神了,眼前只有一篇墨迹干涸的千字文哪有之前看到的万千气象。
“记住多少?”张白僧见陈长歌从玄妙感觉中醒来,问道。
“好像记了个大概,又感觉什么都不会。”陈长歌努力回忆着刚才脑中闪过的大千气象。
“按照你记住的写一遍。”张白僧把手中狼毫细笔递给陈长歌。
陈长歌接过细笔掭饱了墨汁,入势起笔,虽无师傅那般笔劲锋芒却也遒劲方正,刚写三四字便停了,咂摸着感觉微微摇头道:“师傅,笔短了几分。”
“用这个在地上写,我看得清。”张白僧脚尖挑起一半丈长枯树枝,树枝夹杂劲风冲向陈长歌,陈长歌伸手握住飞掠而来的树枝下意识手腕翻转,散去树枝上劲风。
陈长歌翻转手腕树枝挥舞,在地上比划了数十下,再度停下。
“还短。”
张白僧手中气机鼓荡,远处扁担应声而碎,中间粗壮扁担杆飞起直冲陈长歌面门,轻声喝到:“在空中写。”
陈长歌来不及震惊白衣师傅这手隔空取物的绝活,扁担已至面前,白衣少年伸手握住扁担尾端,却被飞出的扁担杆拖了个趔趄,手腕猛然用力,将扁担在空中画了个圆转大弧,双手握住扁担,在空中肆意挥舞。
一丈长的扁担在陈长歌手中来回翻转,挥舞间劲风猎猎作响,忽快忽慢圆转如意,缓时似山川静卧,急时如震雷激荡,步伐间虽是散乱,但也有几分大河东流的倾
泻意味。
前殿的醉癫僧济戎被后院传来的呼啸风声吸引,手持酒葫芦依门而坐,眼中全是白衣少年翻转的身影。
陈长歌闭合双目全凭记忆感觉肆意挥舞,突然脑海间闪出个大浪拍礁的雄壮画面,滔天巨浪从远处呼啸而来,摧枯拉朽般拍击在岸边突兀的礁石上,白衣少年猛然睁开双眼,手中扁担嗡嗡作响,隐约有气机荡漾,原本快挥舞的扁担陡然一滞,斜指天空,白衣少年点脚跃起一尺距离,两袖白袍被劲风鼓荡,手中扁担拍击在地。
木质扁担寸寸碎裂,原本被人踩踏多年的青石地面有细痕皲裂,陈长歌看着面前碎裂的青石地面大口喘息着,两手微微抖动。
前手百余式勉强算形似,最后一击拍地倒有几丝神似味道,张白僧眼中掠过一抹异色,颔道;“不错,记住这种感觉了?”
还未等陈长歌说话,一旁邋遢僧人便开言骂道:“不错个屁,步履虚浮,还毁了为师一把扁担。”
醉癫僧济戎说着便站起身,手掌翻转,原本散落一地的扁担碎木均被老和尚吸到手中,屈指一弹,掌中碎木有顺序的落在青石地面上。
老和尚步步前行,踩着刚落地的碎木,一步便是一木,飘然而至,问道:“傻徒儿可看清了?”
不等陈长歌答话,老和尚提起酒葫芦便打,陈长歌下意识后退躲避,老和尚如同附骨之蛆瞬间而至,酒葫芦再临面门。
眼看陈长歌步伐涣散,老和尚济戎便开口喝到:“东南三步。”
“往西两步。”
“东进一步。”
“南退四步。”
…
陈长歌下意识的跟着师傅口中方向躲闪,十余步下来,便没之前一般慌乱了,分心咂摸着脚下步伐,隐约心中有奇妙感悟升腾。
一下午时间,白衣少年都被拎着酒葫芦的邋遢和尚追打,偶尔间白衣少年几步蜻蜓点水般的巧妙步伐,但终究是无法摆脱和尚手中的酒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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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划天下疆土为九州,除去塞北雄州和与之毗邻的东境安州,余下还有七州,其中皇城所在之地得名中州。
元州与乾元中枢中州相邻,本是西蜀之地,七百年前被始皇帝征讨,纳入乾元国土,坐拥黄河之源,群山险阻,江河肆意,山川秀丽极乾元之盛,元州盛产清流名仕。
元州长陵郡,出城往东便是青衣江,青衣江本名清源河,宽百丈,横跨元永二州,据传千年前大雨不止,河堤两岸百姓危在旦夕,一青衣仙人乘虹而至,一剑斩河口,原本汹涌水势顺势而下,两岸百姓免遭汪洋之灾,后文人改称此地青衣江,元永两州子弟因此多爱着青衣。
长陵郡城东是青衣江一支流,奔流至此已无滔天浪势了,莹澈江水微波荡漾,江边有一高塔,平日里少有人烟,每隔三年便有数十位身披袈裟的得道高僧至此,一住便是一旬。
一身披红袈裟的魁梧僧人手持镔铁长棍走到塔前,颂念佛号。
“龙岩寺,鼎一禅师到。”沙弥冲塔内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