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作为乾元的屋脊之地,安州笼罩了诸多让文人倾羡而来的名头,悲壮燕赵也好,始帝故乡也罢,或是那名动天下的曲圣关已斋,都是天下文墨士子想一览古昔盛景之地,特别是自曲圣一斋先生闻名天下后,天下不知多少名仕硕儒讴者散艺听闻后潸然落泪,不知多少懵懂墨客被那跳跃旋律勾动心弦,也不知到底有多少文墨仕子泣泪悔叹未与这曲圣生于同时,未能亲耳听闻这圣人之曲。
三百岁月,三百春秋,以三百年的春风秋雨夏意冬霜为这安州沉淀出了厚若丘山的文化底蕴,故而这安州又称乾元北境中的风流雅地,为这苦寒的边塞之地填上了几笔柔和文墨色彩。
安州不似雄州,虽自乾元慧帝后安州毗邻大金,但也没有那般厚重的兵武气息,安州三郡还是以文墨儒气著称天下,其中文墨意气最重之地当属那天下文枢,笃和堂。
笃和堂乃是天下文枢笃和院的分枝,笃和院设址太和城,原本是家坐落在浔阳之地的文墨学馆,前朝时期被称为天下四大书院之,与前朝朝廷设立的国子监齐名,天下学者争相往之。
起先是千年前一对李姓兄弟居浔阳之地隐居读书,兄弟二人养有一头白鹿,鹿通人性随人外出,浔阳百姓称其神鹿,后兄弟二人入仕登科便将此地修缮,又一甲子,前朝在此地办学,起先时以神鹿为名后经过周折,前朝天子以为鹿乃是平和柔谐之物,与儒者忠孝思想不谋而合,遂赐名笃和院。
比起那远在九天的国子监,笃和院更为天下文人学者亲近,天下文墨士子对笃和院趋之若鹜,特别是那些出身无枝连的寒门士子,经历数百年后,原本外省文府的势头隐隐越过国子监有望成为这天下第一学府,还不等前朝御旨下诏为这学府正名,乾元始皇帝便揭竿而起,将前朝在内的数国一并抹去。
斩敌军数百万,屠百十城,天下版图占据大半,开创了乾元七百余年的盛世基业,始皇帝平定天下后,前朝遗墨冒死传檄,向这天下百姓诉诸始皇帝的残酷暴行,始皇帝滔天震怒,将前朝遗老四百六十余人悉数坑杀,焚毁前朝文典不计其数,整肃文枢,自那之后天下再不敢有始皇暴虐之言。
而后,乾元始皇帝废黜国子监,立笃和院为天下文枢,为乾元最高学府掌管儒生育业,将笃和院从江右浔阳迁到了中州太和,并在天下各郡城设立笃和堂,为国育才。
也是由此开始,笃和院算是走上了足足七百年的煌煌大路,天下士子学士梦寐以求能踏入笃和堂的大门,一时间天下文人蜂拥,让各地笃和堂无法收纳,初代笃和院学晦文公便请旨圣上改制笃和院,原本广纳士子寒门的天下文枢迎了一袭奉天承运的圣旨后便门庭大改。
只取经乡试后的六人,便是头榜的解元,二榜的亚元,三四五的经魁和那第六位的亚魁方可入笃和堂修习,堂内修习数载有公干才绩者才可在当郡堂的推
荐下入中州,进入那天下文枢笃和院,功绩更优者可领朝臣实缺,参王拜驾登上那品级台与朝臣一起朝拜九五。
这一旨御笔批下算是结了各郡笃和堂人满为患的景色,但也阻绝了大部分寒门士子之路,读书人若想博取功名古往今来唯独科考一路,于县城中经历院试中榜后可称秀才,府下各县的秀才又须参加那三年一场的秋闱乡试考取举人,从众多秀才中脱颖而出者方可进入中州太和参加会试春闱考取进士,正榜有名之人方可殿试,
入殿试后方可金榜题名,下领实缺或是赴一任翰林院编修。
故而一郡之中可入笃和堂者不过数百人,都乃是一郡中真才实学学富五车之士,天下士子寒窗苦读但只有这一途可报国,当朝笃和学墨太虞三请圣旨,欲在天下各县中推举孝子、廉吏各一人,可入笃和堂,优者录入笃和院,可这请接连三次被当朝唐正帝驳回,直至最后一次,墨太虞泣血觐见,才算打动当朝天子,天子将孝子、廉吏合二为一,称孝廉,每县一人可不参乡试直入笃和堂,相比于秀才孝廉更注重德行,孝廉每年分春秋冬三测,实名不符者斩,各县县令徇私枉法舞弊者满门同斩。
虽说孝廉如临渊履冰但天下士子得知此信时无不对这笃和学感激涕零,若说那会试科考是天下读书人的升天之道,那这孝廉便是天下读书人的龙门。
安州,同津郡。
城东有片宽阔庭院与关家三十七间古宅遥遥呼应,与一般的皇属之地不同,笃和堂不似那般朱红湛蓝大漆,门外也没有那镇灵威严的狻猊石像,只是一座双层飞檐单门,来回不及三丈宽窄,门前古树垂荫顺着大门远远望去,由近及远依次排列着五个高大的院门,由此构成五大院落。
天下的笃和堂都与千年前浔阳的笃和古迹相同,内里殿祠阁亭堂一应俱全,尽是些形态各异的佳花名木,亭台楼阁交叉有序充分说明了这座人间文枢的攻读经史求索问道,其中又以慎思园内的碑廊最为引人注目,其中不得不说的便是那当年的紫霞真人以蒲草书写的《游笃和歌》,“五老去天不盈尺,俯视人世烟云重,我欲揽秀色,一一青芙蓉。”字字龙飞凤舞跃于壁上满目的神仙气概。
一中年男子身着白羽鹤衣从笃和正门进,男子看似对这笃和堂极为熟悉,越过文公祠和那湖水轻吟直奔那座六柱五门白玉石坊,棂星门。
四五名年轻士子手握典籍倒身退出棂星门旁的礼圣殿,为是位身穿浅白文裳的年轻男人,笃和堂是天下文枢朝廷文府规章便极为严苛,入堂举人以乡试名次依次定级,亚魁着灰衣,经魁着碧衣,解元与亚元方可着浅紫,浅紫之上还有青蓝白三色文裳皆是入堂数载经历数次核考后方有资格穿着。
如今这男子身着浅白文裳已是冠绝同津笃和堂了,若是将这浅白文裳添上几笔云图,便有望成为下一任笃和堂堂,年轻男人看着无端闯进的不
之客不恼不气,拱手作揖道:“见过白僧先生。”
“俞律学。”张白僧微微回了揖礼,若说年纪和辈分张白僧不至于向着小辈后生还礼,但面前的文裳男子在这笃和院担一任律学,王朝法度于此理当还礼。
“家师正在后堂圣经阁,先生请自便。”笃和堂律学俞泰宁望着那与师傅李厌阳同称的白衣文圣苦涩一笑,这天下读书人有几人经得起这白衣男子一拜?但朝廷法度在前比张白僧小一辈分的俞泰宁只得硬着头皮接着。
当代读书人与习武人一样,何止千万百万,大家豪家不在少数,这是有几人能担的上一个圣字?当代可称文圣无非三人,其一便是那中州笃和院学,为天下仕子冒死开龙门的墨太虞,第二人便是以诗赋闻名天下的文圣李厌阳,这第三人便是面前的白衣男子张白僧。
三人中年相识相谈甚欢,李厌阳原本是个清淡懒散的性子受不住墨太虞那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性子出了山,在这同津笃和堂任堂十四年,笃和学墨太虞也想请白衣文圣出山,可这张白僧行踪飘忽墨太虞连找了三年也未找到白衣踪迹便饮恨作罢。
这俞泰宁是当代文圣李厌阳独传弟子,十六岁入同津笃和堂于堂中苦修十二载,放弃了赴任翰林院的大好仕途,一直追随师傅求索讲学,有望继承师位入主这同津笃和堂。
是读书人又是名动天下的文圣哪有见圣不拜的道理,张白僧缓步走到礼圣殿中,对着大殿当中的万世师表至圣先师立像施拜礼,白衣男人两手在胸前合抱,头向前俯,额触双手,形如同揖沉吟几息才缓缓停下。
张白僧微微侧身,对着左右神龛中复、述、宗、亚四圣石像重新施礼,礼罢又复,冲着殿旁两侧神龛中的十二哲线雕石像缓缓施礼。
拜罢了先贤至圣,才辞别身着浅白文裳的俞泰宁朝着神鹿书院后的圣经阁缓步走去,身着浅白文裳的俞泰宁望着那白衣文圣背影,望着那天下读书人敬仰的出世文圣深施一礼。
笃和堂内共五进院落,这圣经阁独占了整座三进院子,高四层尽是庚角飞檐,层层有联,尽是古往今来大家为笃和院所留之文墨,四层正中有竖额上书圣经阁,这圣经阁也叫御书阁和圣旨楼,乃是迎接圣意御旨之所。
楼内藏有古往今来儒家典籍无数,其中也有前朝天子御赐之诗、书、礼、易、乐、春秋六经,还有始皇帝御赐《十三经注疏》《廿一史》《古文渊鉴》等不世瑰宝儒家典籍。
圣经阁顶,一张檀木书案内坐定一身着浅白云图文裳中年男人,男人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持着一本《诗经·小雅》,男人极为无精打采双目呆呆望着手中诗经昏昏欲睡,良久,这男人手中古籍无人触碰犹自起合翻了一页,换上一篇看了千百遍但今日还未曾读过的古诗。
“这本《小雅》看了千遍,还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