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北邙的大汉熊池还未回过神来,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那黑衣男子是如何在自己眼前逃脱的,可还未等想出结果,那黑衣男子盛怒的嘶吼声便从他身后传来,北邙五品且渠官这才回过神来,眼看那持双匕的南国小子直奔自家少爷,北邙征南大将军拓跋略账下最为忠心的亲卫熊池心中大惊,顾不得身前的麻衣男人便要回身护卫少爷安危。
想走?
那他韩元虎可不答应,老子面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几人在一块厮混了一个多月,自然明白柳远山的心思,临死临死多拉上几个垫背的才好,人多了黄泉路走起来便不孤单了,要是能和那雄武汉子同归于尽便更好了,阳间我兄弟三人打不过你,到了阴间可不一定。
想到此处,手持短刀的麻衣男子似附骨之蛆一般出现在熊池身后,短刀掠向大汉后脊,熊池没心思与那穿麻衣的阴邪小人缠斗,心中全然挂念着少爷的安危,虽说自家这少爷平日里行事嚣张跋扈,对他们这些北邙皇朝在品的军武将卒肆意打骂,但谁让他姓拓跋呢?
征南大将军拓跋略虽然也是粗蛮将人,但是对手下袍泽极好,比他娘的读书人说的爱兵如子还要好,征南军中大多都是跟拓跋将军南征北讨的老兵悍卒,征南军中对当朝天子可汗都可不服,唯独对这大将军拓跋略提不起丝毫的不敬。
大将军说往东那就往东,说往西那便没一个袍泽犹豫迟疑,就算大将军说这太阳是绿的草是红的,那他娘的就是绿的和红的,北邙皇廷中的文臣流传一句诛心话语,征南军内只知拓跋虎符,不知可汗印玺,好在当朝天子可汗与拓拔将军是同窗伴读,因此任凭朝野中如何腹诽,拓跋将军也都安然无恙,因天子可汗知,拓跋心在北邙。
正因为如此,当时朝廷还未下诏进攻天门关,大将军决意不顾天子可汗之命,一声令下,七万征南军袍泽没有一人退缩,无一不从,七万征南军浩浩荡荡兵指天门关,可惜了,他娘的就差一点,要是再多五万人虎贲军,三日之内就可攻破那天门关,将那帮满嘴仁义道德的南国蛮子尽数诛杀。
也就是如此,征南军所有将士都是任凭打骂,拓跋少爷平日里爱打就打爱骂就骂,谁让自己不长眼惹少爷怒恼火了?大将军对他老熊更天高地厚之恩,临行时,熊池可是以北邙最重的血誓向天起誓,要护卫少爷安全,只要他老熊在,便没人能伤少爷一根汗毛,就算死,他熊池也要死在少爷身前,天地为鉴。
北邙大汉双眼赤红心中慌乱,手中大刀劲力汹涌,想先将那麻衣男人逼退好能脱身救下少爷,可谁知一阵劲力绽却落在空处,那麻衣男子一刀虚晃骗熊池提刀抵挡,见大刀扬起便一矮身出现在大汉身前,一刀刺向大汉咽喉。
刀锋已至,熊池迫不得已,只能停住身形躲避刀锋,被那麻衣男子强行拖入缠斗之中。
心神全然融于
天道的陈长歌感受着身后那股模糊气机陡然汹涌,但无暇查探,只因眼前这兄弟拼杀更为重要,九宫气海内灵力爆腾白衣少年手中长枪挥舞,阵阵春风隐隐的凝聚于听寒枪锋上,阵阵汹涌风团于长枪中凝聚鼓荡,隐约出呼啸之音,白衣少年身形再起,直奔那一心护主的北邙汉子。
最远端,柳远山身形已至拓跋岩身前,独耳少年慌乱中长剑出鞘,可刚一出鞘,那双匕已至面前,无可奈何下只能退避抵抗,两把匕在那三尺长剑上刺出两道刺目火星,柳远山怒火中烧,手中力道越来越重度也越来越疾,将那独耳少年逼得节节败退。
峰峦中,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的沈安之看着那黑衣男子冲向战场外的独耳少年不禁一愣,惨白手掌翻转,阵阵黑雾蓦然消散,原本凝聚在脸上的杀意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抹复杂的笑容,低头看着手中那把虞帝阴螭,喃喃道:“既是刺客,要礼义有何用?”
说罢,阴罗刹沈安之手中虞帝阴螭收回袍袖,撩袍坐在一块矮石上,饶有兴趣的望着那怙势凌弱的黑衣少年。
刺客刺客,何为刺客?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世间有人光明磊落持身正大,那便有人专好阴暗,行走与黑夜之中掩身与月色之下,将那目标视为蝼蚁猪羊是最为有趣的,趁那猪犬牛羊酣睡时、进食时从阴暗处脱身而出,一刀毙命,让其死都不知是何滋味。
行刺者又可分为两种,其一是为了家国情怀,庙堂恩怨,也等可称大义的壮举,灭国之人为国捐躯为君言誓,也有除恶铲脏,手刃泼皮贪官鱼肉恶霸为百姓正身,古往今来都可称磅礴大义。
另一种,为杀人而杀人,因私怨,也因钱财俗物,杀人越货屠人取财。
这等人,蔑情漠义,只有心中目的。
不管那人是妇孺孩童还是苍髯老朽都是脚下亡魂,欲杀就当不择手段,趁其不备也好,趁人之危也罢,杀便是了。
但无论如何故而这行刺之事,最为重要的便是这审时度势,从何处下手得利最大,对何人下手取益最多乃是重中之重,一往无前舍命拼杀者注定做不成那阴诡刺客。
既想行刺,便没有那些礼义廉耻,可能是阴暗处、是卧榻下、是女子肚皮上这便是正道不齿行刺之为的原因。
这黑衣少年虽说根基极差,但从战之时有不畏之心、有苦战之意、还能在关键时有些舍强取弱的机巧心思这种种原因掺杂一处让沈安之有些莫名的熟悉。
昔年时,谁又不是那一个个孱弱少年?
若非这沈安之将那道德礼义慢慢抛弃,哪还有会今日这名动天下的沈安之,哪会有着让人听而生寒的阴罗刹。
若说这行刺者分两类,他沈安之明显属于后者,若非如此,十年前他阴罗刹也不能以手中虞帝螭连杀宋家
一对襁褓婴儿,惹得那独占天下七分富的宋财神滔天震怒,在无忧坊内布甲等悬金檄买自己一颗项上人头,诗人都说这沈安之无情无义妄生为人,可其中酸涩又有谁知?
父辈之中有何孽缘与那呱呱幼婴何关?但若他沈安之不去,还有陈安之李安之王安之数不清的刺客蜂拥潜入宋家,到那时,便不是一对嫡长孙性命可以交差的。
至今,沈安之都不知究竟是谁命自己将宋家绝后,只知那人男儿身材嗓音却似女音头戴浊纱,那人极为诡异不知如何便将一颗绝命丹种入自己体内,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言听计从。
那人本意是要取宋家全部孩童性命,不论嫡庶凡宋姓者五岁以下皆杀,当第一对襁褓幼婴殒命沈安之便再不忍心下手了,将自己生死放下离开宋家找到那人复命,那人竟好似意料之中丝毫没有意外,主动为沈安之解去体内之毒,霍然消失。
次日,沈安之屠戮幼婴之事便在江湖中蜂拥而起,他沈安之出手岂会留下痕迹?但半月之内江湖人人皆知,宋财神滔天大怒以重金买人头,江湖掀起一阵波澜。
事到如此,沈安之都不知那人为何将这等事在江湖中宣扬,为何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惹得贪财之辈蜂拥而起,比起自己那人实力只强不弱为何不自己出手,好像特意要以这一枚棋子将这盘江湖大棋打乱,他自知在这盘棋中他阴罗刹成了棋子,但技不如人又有何言?再者,他沈安之身上到底有血债恶名他自己也不知,多一句少一句又有何妨?
要骂便骂,要杀便杀,他沈安之便再此,若真有本事便拿他阴罗刹人头去换银钱又如何?
同津官道上。
那持短刀的麻衣男人渐落下风起初还能翻腾躲转几次躲避刀锋,可时间越长那魁梧汉子便越急,连续几刀灵巧翻转被躲开后,熊池便不再珍惜气力,以大开大阖尽数封锁韩元虎可躲之路,逼迫那麻衣男子硬抗锋芒。
几个开阖间,韩元虎不愿意退,只能以短刀硬抗宽背大刀三击,嘴角以见斑斑血迹,虎口处鲜血淋漓,持刀右手颤抖不止,麻布衣袖被巨力震荡破碎,便是如此仍不肯退,只为了多拖延些时间,让胆小聒噪那厮处理了那独耳少年。
一阵脚步声疾驰而来,几乎无暇自顾韩元虎趁着雄武汉子换气的节点窃眸观瞧,之前那满身泥渍的白衣少年疾驰而来,冰寒长枪负在身后,脸上氤氲一层流光,眼中神色也极为明亮,脚下步伐呼啸成风,度比往日快了许多。
但此时韩元虎自顾不暇无甚精力去琢磨那陈长歌的变化,眼看这陈长歌离雄武汉子不过五丈,几人的默契在破庙内已然培养的淋漓尽致,韩元虎强忍着手臂疼痛,将手中二尺短刀投掷而出扔向雄武汉子,自己则竭力与那宽背大刀拉开距离,连退出几步,胸腹之中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栽倒在路旁的泥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