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岳门外。
一手持青龙禅杖的古稀老僧逆着人潮缓缓下山,麻布僧鞋起伏不急不缓,几个反复便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真武治世下。
一身着深蓝色道衣的年轻道士望着那老僧离去身影隔着人海略微施礼,遥送那只相处短短数日,却颇有几分忘年欢谈的喜茶老僧。
这修道之人求的是世间万物,茶理自然是其中必修之事,师傅和掌教师兄都是茶道中上了品的人物,可便是这武当满山茶道峻拔加一起,怕是都不如那古稀老僧对于那烹茶的见解。
这烹茶看似简单,似反掌观纹,但若想研透没有个三年五载的功夫可是拿捏不透,就拿这太和头春来说。
太和茶,产自武当,终年被云雾缭绕清风和煦,茶丝极为细嫩。
采摘时便要极为注意,炒茶时更是精之再精才可不伤及茶意本身,火急则燥火缓则不熟,冷锅不行热锅也不行,需在火候适中之时以内劲炒制,才可尽得茶丝本源之气。
炒茶不易,烹茶算是更为不易,青龙僧人对太和头春如此青睐原因也大概是如此,武当道人炒制的茶丝以武当内劲炒制,柔而纳刚,茶丝中的精华被尽数保存。
虽说茶丝离了茶树成了有些枯槁的死物,可在武当内劲的加持下其中天地并未有损伤,经过沸水一滚,茶丝由枯到融,似死而复生一般,味道极尽鲜活。
由枯到融,也正是佛家所修之禅。
太和头春,炒茶已是尚品,这小卷饼的烹茶更堪称一绝,无论是时间还是器具,小道士所选均是最为合适之物。
正如道家所言,天道自然之意。
这世间之事并非越珍稀便越好,越贵重越好,无论是习武还是从文,合适才是重要,万物皆有自然,自然而然与合适意味无二,似人一般,合适极为重要,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合适,才是正理。
就好像这煮茶的壶一般,紫砂壶珍稀但却太缓,白瓷壶贵重但却太急,这珍稀贵重的两者小卷饼都不喜欢,小道士最爱则是那最不起眼的粗泥大壶,先将空壶坐在火上,任由那火头摇曳壶低几番,将那壶中潮湿水气全然烧了去才可添入山泉。
闷煮上半个时辰,等到山泉之中的甘甜味道尽数融于水中拢在壶内,才到了味道最佳的时候,此时添茶,事倍功半。
寻常人以茶丝数量掌握浓淡,精通茶道者以壶下火气便能掌控厚薄滋味,说到此处小卷饼不由得喟叹,若是这习武之人,便能以灵力气机控御火势,何处轻何处重,让火头喷薄方向更为全面后,对茶味也极有裨益。
可惜了,小卷饼不习武,若是能习个一招半式,在丹田气海内酝酿点灵力,就算不能证道长生能烹茶淬火也是好的。
“要不学上一学?”
送罢青龙僧人漫步在山间的年轻道士自顾自的呢喃着。
可一想到那典籍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小卷饼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光是思衬一番便觉得眼皮僵硬,不知何处兴起的困意弥
漫周身。
小道士连连甩头,强行驱散困乏意味,露出个极为苦涩的扭曲神情。
小卷饼肩头那漆黑的七间斑灵猫侧头望着年轻道士的苦涩面容,似是恨铁不成钢般白了少年一眼,一双淡蓝色眸子眨了又眨,又似是有何等心事。
小卷饼将那黑猫动作收在眼中,时才的苦涩扭曲全然消散,极为不解的望着那只整日只会惹是生非的黑猫,喃喃道:“这破猫算哪门子机缘?”
七间斑灵猫俨然一副不爱搭理的神色。
说来也怪,自打持青龙禅杖的慧能大师上山以来,这黑猫便奇怪的紧,平日里这黑猫最为贪睡,一天十二个时辰,清醒的光景拢共不过三个时辰,其余不是呼噜连天,便是闭目浅眠,总之懒散的紧。
除了在南岩谷中那大鲵面前,这黑猫从未有过慌张急切的神色,可是自打慧能大师上山后,这黑猫整日精神的不行,特别是在几位佛道两门大贤面前,那漆黑的耳朵恨不得竖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