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是我們當時結搬去的第一個城市裡一家派出所的名字,我愛人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但她犧牲了很多,為了家庭和別人的期待,委曲求全了太多,哪怕嫁給了我,我時常想,我的這個專業,或者的確幫助過那麼一些人,但我卻沒能幫到最需要我的愛人。
那個年代的人們,都說養兒防老的觀念,我不希望生孩子,不忍她受這份苦,而且我也擔心孩子會對我們不滿,總是會忍不住要求孩子成為自己理想的樣子,萬一做不到呢,作為大人會失望,作為孩子,他們也會因為你對他們失望而失望。
但有些人說話是真的不中聽,我沒想到她們會找上門,我始終相信人是美好的,這支撐著我走了很長一段路。」但那段日子裡,竟讓他無比地懷疑自己的堅持。
他也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來訪者和病人,可兩者之間似乎完全不一樣。
他似乎並不覺得衍生的人格可怕可憎,反而是那些與他們所謂的親戚、打著關心口號的普通人,出口就是無比猙獰的言語仿佛能撕裂一個人的意志。
而所以人的心會因為別人或自己而生病,像那些來訪者、病人,甚至是他的妻子一樣。
而現實看來、似乎的確如此,人在很多時候其實是極其脆弱的。
「所以我在想,言語真的很神奇,能輕而易舉的詆毀、破壞,但又能治癒別人。她被人用言語所傷,而我嘗試用言語治療別人,說起來、挺荒誕的。」
「好比現在,一人一句,仿佛就真的能把一堵牆推倒一樣。」江葛洪的話語中隱約的透出了一股無力。
大家默不作聲地聽著,他們知道他說的話中里代表著鍾於育和江亭立所經歷和發生的事。
他們堅持了很久很久,似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們不懼傷痛,仿佛真如表面一般堅不可摧。
他很少能見到現實中有這樣強勢、剛硬的人格出現,但似乎象徵著力量和勇氣,是個極其正義堅強的人格,卻在傷痛中衍生,仿若破蛹而出。
「這個人格能一直存在是有道理的。」畢竟存在即合理。她自己保護了她,這能讓她能不那麼痛苦,這其實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她在承受來自外界的閒言碎語時,她或許會經常看警察出警,看警車來來往往、穿著制服的警員銬著犯人,強大的南平,她可能把自己幻想成了裡面的一個警員,果斷、堅韌而強大的力量者。
他在想,她是否時常坐在窗口和陽台,亦或是站在街角,靜靜地觀察,在日日夜夜中、在他所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里,塑造幻想出了這樣的一個人,似乎將心底的能量實體化用了保護自己。
每個人都擁有防禦機制,我們需要這樣的力量來保護自己,高高舉起自己的拳頭,沖向別人,如果這份力氣沒有得到運用,而是放任在身體裡橫衝直撞,時間久了、這也一樣會傷害到自己。
「我幫助過許多人,卻沒有保護好自己最重要的人。」他看起來很無力,像是對自己無法釋懷。
「你們都是我們的孩子,我時常會這樣想,自私的人而言其實並不容易受傷,我有時也會希望我的愛人或者我能對自己自私一點,哪怕是你、鍾於育他們也應如此。」
敏感細心,過分留意他人和環境,風吹草動對他們而言都過于敏感了,可能不忍或者不敢傷害別人,不向外擴散而向內收斂,這樣是很容易受傷的。
「我們做的或許都是同一份工作,但你能完全把工作和生活撇的乾乾淨淨的嗎?這也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你們在工作和學習中強大、自信,我很驕傲,也很高興。
我總是容易擔心很多,有點神經質對吧?但我們這個專業,是要求對自己內傾和收斂的,但我們又要教會別人自私、學會滿足自己,放肆展示情緒,儘管這話我說的不算專業,但事實的確經常如此。」
突然,江葛洪看了一眼辛秋,說出的話意味深長,像是要告誡他些什麼一樣。
「放肆展示自己的情緒那是小孩常做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大多正常的成人或者大孩子都不會再做那樣歇斯底里的事了。
我們為各種各樣的情緒分類命名,但大家能說話的空間太少了,什麼場合孰輕孰重需要控制的情緒太多,索性我們就什麼都不說了,或者憋在一起,但這種情況下其實隨便一刺激或許就能將人逼瘋。」
社會之間對人的限制多了,索性大家就什麼都不去做了,背負著生活和壓力不去發泄,久而久之自然就崩潰了。
「哪怕是我,也會因此,在某個瞬間會覺得自己瘋了。很多學心理的都想藉此治癒自己,才走上了這條路,我不否認,由於我的愛人的原因,我在這條路走了更遠,受過傷的人才知道怎麼樣是疼的,生過病的人才知道怎樣才難受。
儘管,這樣的成長於自身而言是痛苦的,但這的確奏效,你要教會你自己避免受傷。」
在江葛洪的描述中和回憶中,大家漸漸在回溯整理出了這個故事的模樣。
南平這個人格,應該是在兩人結婚後衍生的,之前的人格中,其實留下來的南平,是算得上最為不錯的一個了,他沒辦法讓她消失,不過現在她們能與之共處,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辛秋知道,他的師母江亭立是個堅強的人。
辛秋教會他的來訪者「自私」,讓他記住了釘釘子的故事,但他自己是否記得自己或許也曾被釘下過利刺而留下有疤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