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那曾經遇到過一個孩子,那時的我們風塵僕僕的剛歇下腳,就算我們把自己收拾得很好,但即使不算狼狽,但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可能是因為我師父看起來睿智從容,那孩子窮途末路一樣抓住了那時對於是陌生人的我們,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那個孩子十幾歲的年紀,說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他一輩子像沒了盼頭,他說他初中畢業後讀了半年技校就輟學了,自以為能闖出一番大事業,卻因為年紀小而到處碰壁,現在只能在家放牛趕鴨,而這段時間受了很多人的指責,越來越覺得人生沒有了意義。」一輩子是長是短他不知道,但十幾歲的孩子,把人生和一輩子掛在嘴邊,仿佛帶著對無限未來的迷茫。
他師父好像開導過很多人,與其說開導,倒不如說是聽過許多人的故事,包括他也一樣。
「我師父告訴他有個人自幼學醫,長大後也如願成為了一名醫者治病救人,然後問他覺得這個人是否有為?」
「他說醫生是個讓人神聖的職業,行醫救人,當然是成功的。」
「然後我師父又問他,那要是有個身體健全的成年男人,一事無成、在外流浪,為了一頓溫飽在街頭拾荒,這樣的又怎麼算呢?那孩子一聽就皺眉,搖頭說這樣的人難道不是一無是處嗎?我告訴他剛才說的人就是我們倆的時候,那孩子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議得很。」
他學過很多手藝,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也聽過許多道理。
他那個時候是怎麼對那個孩子說的來著?
「我曾攀登高山採藥,也曾身著白衣救人,我也曾在街邊巷落拾荒只為一頓溫飽,我是個在西裝革履和衣衫襤褸之間轉換身份的人。」
等那孩子聽完後,那時他又問他:「你現在覺得我到底算成功還是無能呢?」
何忍冬將玉米倒入湯鍋里,對辛秋說:「那孩子似乎很混亂,的確,這樣的問題對他來說的確是難了點。」
「衡量一個人是否有為,不在於常規,才華橫溢是標準,一無是處也是標準,誰也不能懸著尺子去度量一個人的作為,所謂標準,只是用做衡量,而不是拿來定義別人。」
我們在自己或別人的人生里總是會扮演很多角色,節奏不同是正常的。
每朵花都有屬於自己的花期,我們大可不必在別人綻放的時間裡惶恐不安。
「誰又能保證自己就是一事無成呢?慢慢地走一段路也是可以的,累了就歇下來休息,這沒什麼不對的。」
在辛秋看來,何忍冬他們似乎總是漫無目的地上路,而又滿身風塵的回來,其實歸途的時候何忍冬早已滿載而歸,因為真正珍貴的,他師父早已教給了他。
「還記得我們在荷花鎮遇到的那個冬天嗎?」
辛秋點頭,他當然記得那天無聲相陪的何忍冬。
「我們那天遇見了位街頭的流浪者,那個時候我其實有想過,要是我流浪拾荒的路上遇見了你,會不會有想和你聊天傾訴的欲望?」
「但我現在卻覺得,十幾歲的少年和二十幾歲的青年都不是現在已然有三十歲的何忍冬,現在的我或許也會像那個人一樣,只是靜靜地與你分一個饅頭,就像已然敘完了一場往事。」
「當時你坐在那位流浪漢面前,我突然就想起我當時和師父拾荒徒步的時候,那段時間天為被地為床的,狼狽不堪也有過,現在回頭一看,覺得也算是豪邁灑脫過。」
他覺得他發現了個不一樣的何忍冬。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並不急著了解他,關於何忍冬,他受得住驚鴻一瞥的驚才絕艷,也承得起久埋深藏的挖掘推敲,不管是誰,恐怕都會在與他的相處中折服。
他不同於他那說要丈量天下走遍天下的父親,灑脫無羈間無形中造就多情,處世中帶著浪漫。
但倘若你要說他不浪漫吧?隨心隨性幾十年載,不負少年心,如果這不是詩情畫意,那怎樣的才能算得上浪漫呢?
他或許的確要比別人多走了一些路,十年如一日,但初心仿若赤子,抽絲剝繭也能發現其中的純粹可貴。
「我或許是個笨拙的人,也可能不是個常規的人,我的日子簡單,或許別人會認為我曾經是個枯燥的苦行僧。」他也沒有刻意去學別人怎麼走一段路,也沒強求自己一定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即使前半生他活得不算常規,但他也是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
辛秋卻不這樣認為。
一個人,曾跨越高山流水,目睹旭日東升,流雲飛燕,耳聞禽鳴鳥啼,世間爾來三千樣,縱然是,難拘逍遙客。
有時候,試圖去參透一本書、一篇文章,但有時候,在一陣風間、一花開時、一句言語的不經意間就悟了禪意。
沒有人刻意要教會何忍冬什麼,但他把自己活得像一股風。
大多數人也都是一陣風,只是我們很多人都把自己關在了一個密封的罐子裡。
他的過往經歷仿佛有實質般絢爛的陽光和蓬勃的麥子。
瓦罐里的湯沸騰冒出的熱氣讓上頭蓋著的蓋子發出連貫的響聲。
「後來呢?」
何忍冬不知所指,所以扭頭看了一眼辛秋。
「你和你師父。」
「在那裡呆了一段時間,我和我師父掛失的證件也補辦好了,後來我們重買了行囊和裝備上路,然後在下一個城市休息了一段時間,好山好水遊歷了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