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舵主……这个声音,我在三里亭听到过……”
红豆的说话声都颤,四周诡异的氛围越明显,勾起了她的某些近期回忆。
山上的黑点越来越靠近,山林树木都为之摇晃,它们似乎从崖洞中出现,但仔细看去,不仅是黑漆漆的崖谷峭壁,还有无数因地震绽开的裂隙里,灰雾紫光正频繁出现,黑点也从中出现。
陈近南高举着《殊魁一百二十七图赞》,血雾已经不需要念诵,就从画卷上滚滚而出,笼罩了天地会一方所在的位置。
血雾中,人人都做起了荒诞不经的噩梦,细究起来却一点细节都无法想起,只感觉毛骨悚然的惊惧,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沉沦在疯山怖海之中,而他们是那些胆敢睁眼窥探的无知者。
但就是这些古怪离奇的血雾,似乎正刺激着凿齿之民的神经,让它们从一切险绝高孤之处出现,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撕碎路上一切阻拦的东西。
“各位紧守灵台,只要不要被幻像迷惑,凿齿之民就不会伤害你们!”
陈近南紧咬牙关,保持着清醒。
重重包围的清兵率先遭殃,巡检兵卒惨叫连连,扑倒在黑夜中,这些东西似乎嫉妒厌恶光亮,毫不客气地先撕碎擎着火把的人。
有人抽刀劈砍,刀刃砍在凿齿之民身上,只出了咚咚的闷响,鞣制皮革般的外皮没有一丝水分,当即阻挡弹开兵刃。它们匍匐在地上,似乎无眼无耳,诡异至极地用干瘪的手掌将血抹在身上,继续起攻击,将外围清军拆骨扒皮。
许多人慌忙抛下火炬,但这样的行为没有给他们带来安全感,反而加剧了陷入黑暗的度。一旦失去光亮,人和人之间确认的方式就只剩下触摸,但是黑点带来的不止是碰触,还有撕咬和杀戮。
就这样,山崖上奔出的神秘怪物甚至还没被看清,就引了名为黑暗和混乱的灾难,成了清军覆灭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兵阵营中心的喇嘛客巴正癫狂地颂经,僧兵围绕在他的四周,一同顶礼膜拜,其中有人开始了动作。
对于喇嘛客巴来说,破坏世上的一切准则、禁忌就是他天赋的任务,而用鲜血献祭的巫苯仪式达成目的,也只是大千世界中龙华树上微不足道的旁枝。
在色空、有无之间,尸陀林怙舍身宗认为并无定数,只把“万法唯识,作骷髅观”视作最本质的原理。
它的阐伸就是:既然这世界是虚幻的,那么就没有什么法律,而当修行者故意地去触犯社会的禁忌之时,就如红粉骷髅相对,在真真幻幻间翻转,更能看清这世界的虚幻性,更能“大澈大悟”,找到释尊所说的“第一义谛”。
只见僧兵褪去上衣,露出身躯,旁边一人拔出用人骨做成的金刚杵,从他的心脏处扎了进去!
鲜血飞溅到了半天高,血雾腥稠不散,吸引到了这些凿齿之民的注意力。当这些热血抛洒出去的时候,一部分凿齿之民慢慢停下脚步,舔舐了两下地上的余血后,恍然无视了僧团所在的位置,反而朝着陈近南所在的地方冲来。
…………
“这些都是山都,它们听不见也看不见,别被闻到就好了。”
一个披头散的怪人淡定无比,解下臭哄哄的外袍,扔给江闻裹着,态度非常友好——即便两人半个时辰前还素未谋面。
“伞兜?”
怪人的口音有点奇怪,不是当地的口音,江闻一时间没听出来。
“山都!是山都!”
怪人不满地又重复了一遍。
江闻凝神看着山上流散而来的凿齿之民,若有所思。
他从来都不信鬼怪,天地会的山都、白莲教的白猿赣巨人之说,都太过修饰,更可能是附会演绎出来的东西。
就从这些人无视地震的奇光、山雾、地鸣的种种明显预兆,还敢躲在山里从事封建迷信活动来看,江闻就不可能对文盲占主体的江湖人士有太高的期待。
其中明明有人都喊出“地龙翻身”了,过了一会儿还能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简直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