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春夏交替之际,巨龙说他过阵子要出远门,叫我们最近不要松懈,守好最后一班岗。看着漫山遍野的树木堆出调色板般绚烂的色彩,我们懒散聚在龙穴前,照例晒起了太阳。
“昨天山下值班的兄弟可够惨的。”
按照惯例,诗人是话题起人,没人愿意和他争。只见诗人站在树桩上,手拨木弦琴侃侃而谈:“我认识领头的,原本是这附近一帮小贼的匪,还算有点本事。老大把他挖出来原想放在迷宫里当个专门刺杀冒险家的斥候,可没想到他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群绿林好汉公会的矮巨人。冲进迷宫也不找路,拿着铁棒抡圆了就直着往前走。把垒好的墙全打碎了。他躲在必经之路的拐角后面连跑的机会都没有,最后现他的时候只剩一只手了。”
“你扯的这个算啥。”大个儿蹲在树杈间插嘴说道。
如果他不出声,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今天放哨的位置。大个儿早已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此刻他瞥见山下尘土滚滚,判断今天来的冒险家实力不容小觑。如今他完全适应了树上的生活,让他双脚踩到地面仿佛要杀了他似的。
大个儿说:“和他同一天出土的德尼尔人前几天工休的时候在森林里闲逛,谁想到遭遇偷袭。最后只剩下个脑袋咬着同伴的盆骨逃回来。守迷宫的家伙把他插在军旗上,权当会说话的瞭望哨。”
“哦,那老小子我见过。眼眶的窟窿大得可以塞下个拳头,能当个好瞭望。”
骷髅老大说道。他斜倚着龙穴前一块摩得亮的花岗岩,张开镶嵌金牙的嘴打了个酒隔。喝酒是他从生前带到生后的习惯,为了能喝到酒他可谓煞费苦心。不仅在山洞侧面靠近林间溪水的地方开垦出一块规模不小的五谷良田,还背着巨龙偷偷拿了个金罐子用来蒸馏。
此时他口齿含混,仿佛灵魂已升华到微醺的程度。他朝嘴里倒了口酒,浓烈酒香随着飞散的液体弥漫开来。他说:“虽然是瞭望哨,但他现在只会瞎哼哼。下巴让他们的队长给搞碎了,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个替代品。天天在杆子上风餐露宿,也怪可怜的。”
“头儿!我对您说过很多次了!”有洁癖的诗人跳得远远的,对骷髅老大抱怨起来。他用不知从身体的什么地方抽出丝巾手帕一个劲儿擦拭自己洁白如玉的骨盆。“您别老在我面前喝酒,哎呀,泥巴都溅起来了。”
蒸馏过的液体从骷髅老大的腔子里窜出,顺脊椎和肋骨飞流直下,洒得满地都是。诗人经常抱怨含有杂质的私酿米酒总会把身体搞的黏答答,可骷髅老大此毫不在意。按照他的观点,喝酒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是灵魂的刚需陪伴。
他故意朝诗人的方向呕出一团浓烈酒气,落在地上的液体经过了一条旁人看不见的神奇管道,滤走全部酒精。骷髅老大对诗人说:“哎呀,生为骷髅,得有一点情趣调剂才行。”说完他忽然扭过头,对我咧嘴笑道,“酒是好东西,来一口?”
我不知道骷髅是否真的具有品尝百味的功能,但我是生前对酒精过敏,所以难以理解那些嗜酒如命的生物面对容易挥的液体时所流露出的真情实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