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盈說完,鄭桑就沉默了。
女兒的本事很大。
以她的名聲,能力,完全可以成年後嫁給縣裡的大戶或者官吏,一輩子不愁吃喝,也不愁兵役勞役。
可自己的兒子呢?還有嫁出去的大女兒呢?
他們要怎麼辦?
「阿母。」
韓盈看母親情緒有了鬆動,繼續勸道:
「我有神女傳授的本事,日後富貴差不到哪裡去。可這是我的,不是哥哥們的,趁我還沒長大,沒有孩子的這十年,我還會拉扯哥哥們,可我有了孩子之後呢?」
別說女人了,男人有了孩子,也不會多在意兄弟了啊。
運氣好的,父母健在,住在一起的兄弟還能互相幫襯點兒,父母一死,那就是平常親戚處著。
運氣不好的,韓仲不就是前車之鑑麼。
明白道理的鄭桑閉眼上眼睛,她拳頭握緊,大拇指邊緣已經崩得發白,半晌,她猛的睜開眼睛,雙眸亮的發寒,徑直對韓盈問道:
「我從沒聽說過黔也能當官的,像我們這樣的黔,除了有能殺人的名聲,做個豪俠給貴人做門客,上哪兒當官?」
「阿母,我會醫術啊!」
韓盈驚嘆於自家母親的敏銳,是了,她如果不夠聰明有能力,怎麼能在丈夫死後拉這麼一波人出來單幹?
可惜在這個閉塞的時代,人才都被埋沒了!
她在心底嘆息一聲,面上卻不顯,自信的說道: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呢?上至皇帝,下至黔,沒有人不需要我。只要能搭得上關係,總能找機會給哥哥們謀上差事,半年前我還不認識徐田曹呢,現如今我都可以和他以異兄妹相稱,再久一些,謀個胥吏的身份,又能有多難?」
能有多難?
鄭桑簡直要大吼自己女兒,你懂不懂當吏目多難!
韓均戰場十年,也不過是個公士!
她活了半輩子,才在女兒的支持下,成了里正。
一生的努力,也不過如此!
而她這樣的人,已經是千里挑一了!
你說隨口謀個胥吏,就能謀上了?!
鄭桑忍住了。
理智告訴她,自己的女兒真有可能做到。
在兒子的前程面前,死去的丈夫,就沒那麼重要了。
尤其是他又不是背著什麼黑鍋死的。
鄭桑最不滿的,是里正,他竟然能背著好名聲死去!
可話說回來,里正已經死了。
也就比丈夫多活了半年。
韓仲都償命了,也……行吧。
鄭桑逐漸冷靜下來。
「要怎麼做?」
韓盈把自己剛才想好的說詞說了出來:
「韓叔不是跑了麼,就說因為里正太偏心,對小兒子不好,所以逼的他偷了家裡的錢跑了。這事兒韓仲想不開氣死了。韓長覺得自己沒能力,擔不了里正的位置,請阿母你來擔。」
鄭桑看女兒的眼神逐漸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