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晴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走向前去,不料就在此时,地上忽然裂开,她从马匹上摔落,竟掉入了一个寒潭中——雪山之巅的暗流积聚此处,此时又值一天之中最冷最暗,潭面结成薄冰,这才让她不留神掉了进去。
刚落寒潭,南宫晴顿时手脚齐齐抽筋,只呼喊一声“救命”,冰水灌进嘴里,被呛之下,再不能声,只剩下下意识的胡乱扑腾。正在她性命垂危之际,恰逢任平生从雪山下来——
虽然任平生依靠水火灰貂提供的火之力上到了雪山之巅,但找寻许久,灵药并未寻到,他不能甘心,因此继续寻找,可是,雪山之巅不比别处,几天后,水火灰貂的火之力消耗过甚,已不能抵御冷寒,任平生便将水火灰貂和土灵龟放在怀中,自己以肉躯顶着凛冽寒气又找寻了数日,眼看三条性命将要不保,幸亏落入了一处洞窟之中,也正是在这里,他见到了一柄散着炙热气息的彤云赤剑,为保性命,便唤土灵龟将剑从洞穴中取出,此剑正是大受天地灵寒折磨的栖霞剑。前文已说,此剑既有阳邪,又有阴晦,但为抵抗天地灵寒,它此刻将阳邪布于剑外,因此才会散炙热气息。正是凭借着栖霞剑中的炙热气息,任平生这才侥幸留得性命。虽然有此机遇,可是福是祸,岂能就此定论?
方才,任平生刚下雪山,忽闻有人呼救,急忙寻声赶来。来在寒潭边一看,将手中栖霞剑扔下,又将怀中的灵龟和灰貂拿出,这才一头窜进寒潭。可离了栖霞剑的火热之气相助,他跳下寒潭,终于还是留下了终身之患。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晴慢慢醒转,浑身只觉暖烘烘的,睁眼一看,近处有一偌大篝火堆,熊熊烈火烧的正旺,暖烘烘的感觉正是来源于此。转头看了看,四处除过她的马匹外并无一人。正疑惑之际,忽觉盖在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生,再一细看,这件土色衣服,衣背描山林之景,更显然是男子样式,再望去火堆旁的岩石,自己的衣服尽数铺在上面。此时一阵晨风吹来,犹如吹入被窝中,南宫晴顿觉冷入骨髓,他觉出不妥,揭开盖在身上的棉衣一看,花容大变——自己竟是浑身赤裸,一丝不挂!
正在南宫晴惊骇之时,任平生的身影出现眼前,毫无表情地问道:“你醒了?”
南宫晴二话不说,先骂道:“你这无耻之徒!”
任平生冷淡回道:“我也不想,可不如此,你不死也不能好好活着了。”说罢,将怀中木柴扔进火堆,火势又旺几分,可险些要烧掉南宫晴的眉毛,可见其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可也恰恰说明,他并非好色之徒。
南宫晴道:“只是落水而已,哪有这么严重?”
任平生道:“你可知这潭水乃是千年冰雪所化?别说你一个弱女子,就是……总之,这刺骨之寒足够要了你的性命。”说罢,毫无畏惧的迎向南宫晴的目光。南宫晴急忙又将衣服盖严实些。
任平生踱远几步,这才肃容道:“你若是觉得我亵渎了你,现在你醒了,可以自己选择,活下去或者为了无谓的名节而死。”
南宫晴好一阵犹疑后,才问:“你没有做什么吧。”
任平生如实回道:“你的贴身之衣都是我脱的,你说呢?”
南宫晴道:“那你看到什么了?”
任平生道:“那时天色未亮,看倒是没有看到,不过的确有些许肌肤之亲。”然而那时心境,他哪有意于非分之事。
南宫晴本就虚弱,听了这话,直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任平生再道:“我叫任平生,现在要去永牧州,若是日后你觉得还是不能释怀,大可以来找我。”又看了山巅好久,最终叹息一声,道:“你左手边还有些干粮。”上马向南而去。
南宫晴急忙穿好衣服,乘马追了几里地,才勉强追上:“你是极沐寒的人吗?”边问边毫不客气的拿起干粮吃了起来,她的确饿极了。何况,她能看得出来,这个叫任平生的并非宵小之辈。
任平生摇了摇头。
南宫晴吃了几口干粮,不顾噎着,也不顾吃相雅不雅,也不顾寝不言食不语,再问:“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的,大概和你一样高,作读书人打扮。”她以为眼前男子是因为得知了东方朗传的讯息,才要去永牧州,所以如此追问。
任平生仍是摇头。
南宫晴有些失望,又问:“那你从哪里来?来这干嘛?现在又为什么去永牧州?”
任平生道:“你我萍水相逢,你的事我不关心,我的事你也无须过问。”
南宫晴冷哼一声:“那你还说让我报仇,你这样一走,我去哪报仇?”
听了这话,仍平生忽然驻足,遥望南方一阵,闭上双眼,无比凄凉道:“你要是心有不忿,现在就可以杀了我。”说罢,将栖霞剑甩在南宫晴眼前。
南宫晴升起疑惑,问:“你怎么这么冷冰冰的?我看刚才的寒潭水,也比你的心暖和。”
任平生道:“刚才跌入寒潭的感觉,比起你现自己赤身裸体的心凉如何?”
任平生又提此事,让南宫晴十分不悦:“你还说!我警告你,你最好将刚才的事忘个一干二净,不然我真地会杀了你。”
任平生一声苦笑,只觉胸口犹如冰锥,急忙压下已经涌上喉咙的心血,再顾不得解释为何又提此事,拔过栖霞剑,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南宫晴也是出生修道世家,略略看出任平生受伤的端倪,便介绍自己一句:“我叫南宫晴。”接着试探问道:“你受伤了?”
任平生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心中有事。”
南宫晴再问:“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能够冰封伤势的药。”
“那找到没?”
任平生不愿说出没有,只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极沐寒怎么走吗?”
“向着左前方走,不出半日就能看到。”
南宫晴又怕迷路,于是道:“要是你带我去极沐寒,我就不计较刚才的事了。”
任平生见还算顺路,也便答应:“好!”
路上,南宫晴又是接二连三的问:“什么药材能够冰封伤势?是谁受伤了?是什么伤?又为什么受伤呢?”
任平生听得心烦,只好说出:“我爹曾被钦原咬伤,如今伤势作,除非是天地至寒的药材,才能再次压制伤势。极沐寒后的雪山是九牧最冷的地方,我此行,就是为了找这样的药材。可等我到了雪山之巅,却毫无所获。”
南宫晴又有疑惑:“钦原咬伤?既然没有当时身亡,那必定是幼兽所咬,这样的伤不算难治,为何当时不治呢?”
听罢此语,任平生心潮澎湃,再难压住冰寒之伤,张口喷出一大滩鲜血来。
南宫晴看了眼地上触目惊心的血渍,又见他脸色铁青,道:“你果然有伤!”
任平生道:“我没事,比起这伤,心中愧疚才更让人折磨。”说罢,心中无限悔恨,可却连攥紧拳头的勇气都没有。
南宫晴心道:“原来他刚才重提那事,是为了说哀莫大于心死。”再道:“我才不管你什么愧疚不愧疚,我只问你,这伤是不是因为我?”
“当然不是。我上了雪山之巅,这才被寒气侵身。”
“若不你跳入寒潭,怎会伤上加伤,留下这样的遗患?”说到这,南宫晴望向任平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对不对?”
任平生已经背负了类似的罪责,怎愿让别人重蹈覆辙,此刻情绪忽不由己,怒道:“我说了不是!”说罢,径自向前走去,接下来的一段路,任南宫晴说什么,他始终未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