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缘闻言有些无奈,将目光瞥向了别处,表示并不是非常想理会她。
那老工匠见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满了,但您是贵客。”
“贵客?”
涂缘绕到了那‘似水’琴旁,弯腰蹲下伸手抚摸这把被破坏地面目全非的琴,之后便呵笑一声道:“能把琴弄成这副鬼样子,你也是挺厉害的。”
崔扶月低垂下了眼睑,沉默不语。
涵嬅轻轻拍了拍崔扶月的手,替她解释道:“此事怪不得扶月,这是出自太子周章之手。”
涂缘听见周章的名字后动作稍微顿了顿,但他似乎很擅长隐藏情绪,并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出他此时的不满。
那老工匠说:“这点小功夫便让为师来便可,你领着贵客去前院歇息,好茶好水好生伺候着,切莫不可怠慢了。”
涂缘闻言起身,没有与老工匠争这个活。于是他便一脸不情愿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涵嬅扶着崔扶月站起,她没有跟着崔扶月一同前去,而是留在此处看着,崔扶月则是跟在他的后面出了这间满是木屑飞扬的屋子。
此时走出屋子,雨已经停了,只是那小雪还是不知疲倦地下着。
前院与后院不同,分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场景,前院倒更像是住人的府邸,小厮婢女也很多,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地忙活着,只是他们完全不会去靠近那通往后院的那一块。
崔扶月观察着这前院的一切,婢女和小厮似乎都有点儿不太正常。婢女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会很有礼数地退到一边行礼,崔扶月却见一位长相算是中规中矩的婢女一边眼睛被挖掉了,只留下一个空洞。
她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敢开口去询问是因为什么,因为一路上见到累死的人太多了,起初还以为是他们府中的规矩过严,做错事的就要挖眼睛断舌头、砍手砍脚的……
涂缘将人领到了四处通风的不语阁,涂缘便冲不远处的婢女招了招手,一直待她快步走近了,崔扶月才看清她的脸,她似乎是这个府中最正常不过的婢女了,至少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问题。
“吩咐小厨房准备茶水糕点,提醒他们这次不用偷工减料,往好的做。”涂缘与这婢女说话时语气很轻,丝毫没有那种瞧不起人的高傲感。
看着也不像是会挖下人眼睛的主。
涂缘话音落下后,那婢女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我知道了”的手语,然后轻轻半蹲行礼,双手叠于腹前,退后三步才转身离开。
涂缘看了那婢女的背影看了几秒才转身坐下,瞧见崔扶月也在看那离开的婢女,他便问:“好看吗?”
他的语气并不好,以至于崔扶月像是个做错了事被训斥了的小孩,默默垂下了脑袋。
涂缘看见崔扶月的反应后突然生出了几分自责感,他不好意思地抬起食指挠了挠额头,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然后说:“我知道你的疑惑。”
崔扶月再次抬眼去看他,便听见他说:“刚刚的那个是涂余,我的妹妹,如你所见,是个哑巴。”
“这个府中上下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
崔扶月蹙眉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涂缘苦笑道:“这些人都是师父外出时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那时的他们,大的不过十六,小的最小三岁,手脚被上了镣铐,要么被扔在大街上乞讨,要么被关在一个大笼子与狗斗武,被咬得鲜血淋漓。”
“要么是父母养不起扔在外面被捡到的,要么是被拐跑的,要么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甘愿跟着那些毫无人性的人贩子,豁出了性命也只不过得到了半块馊掉的馒头。”
涂缘正要继续说,但却瞥见涂余端着茶水与另一位端着糕点的婢女走来了,于是便闭上了解释这件事情的嘴。
崔扶月也理解,她想她们应该也不会想回忆起那一段痛苦残忍的回忆吧。
可是涂余呢?为什么涂缘就是一个完完整整,身体上没有任何一处残缺的人,甚至是那均匀的肌肉看起来比平常人还要健康。
另一名婢女是右手缺了两根手指,但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干活,也可能是时间久了,早就习惯了只有三只手指的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