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傅池衍道。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崔扶月,说:“敛华留下伺候,其余人退下。”
“公子!”涵嬅跪下,焦急道:“这不符合规矩,敛华不过是个下等奴婢——”
傅池衍叹出的鼻息声让涵嬅收了声,只错愕地望着那居高临下的傅池衍,不明所以。
只见傅池衍说道:“你何时变得这般没有规矩了?莫要让本公子再说第二遍。”
“是……奴告退。”
涵嬅转身时,双眼含泪地扫了崔扶月一眼,嘴里头的牙齿都要咬碎了,崔扶月只是淡淡地回视了一眼,面不改色。
三人这顿饭吃的那才叫一个久的,整整四个时辰,崔扶月除了给几人倒酒盛菜,便一直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脚上的酸胀感愈来愈明显。
他们闲聊的话题也实是无聊,是是儿时的一些陈年往事,崔扶月听着像催眠曲,一阵困意席卷而来,只能强撑着那疲惫的眼皮。
“高门贵胄家的姑娘公子儿时在公宴上也都见过面,我倒也甚是好奇,那崔将军的六姑娘崔扶月长的是什么样。”
这话是琳琅说的,让本是困的不行的崔扶月立马精气神十足,她的目光落在了正要开口的傅溪尘身上,他说:“无人见过崔六姑娘真容,可惜郡主再好奇,也永远见不到了。”
傅池衍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许是因为这事因为过去了五年,便也不多隐瞒“崔扶月,许是没死。”
“怎么说?”
“当年崔府灭门,是我经手的。”
崔扶月皱着眉头,叠放在腹前的双手抓的红,不知何时双眼已浸满了泪水。她到现在才知道,近在咫尺的人正是当年的那位小公子,傅将军的嫡子傅池衍。
傅池衍又道:“她被梁田所救,可梁田已死,只见梁田与其徒弟的尸体,未见崔扶月,应该还活着。”
崔扶月低下了头,一滴泪实在憋不住滴落了下来。心想:“崔家满门被杀是因为他,师父是因为他,师兄也是因为他……当真是不愿留下崔氏一条血脉,为了找到那条血脉追了五年,不惜杀掉无辜之人……”
琳琅小声道:“此话以后莫要再说,好在这里并无他人,要是叫外人听了去——”
琳琅的目光落在了唯一的一个奴婢崔扶月身上,愣了一会儿,又想到她是在死人堆里救回的她,那死人堆里的人,不正是梁田吗?想到这,她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吃的差不多了,敛华,叫人进来收拾了。”琳琅说。
崔扶月应了句是便出去了。
待傅溪尘离开静尘院后,琳琅左思右想,不知要不要将她捡了敛华的事情告诉傅池衍,如果她真的是,但又担心他会禀告太子,杀了她。
从小琳琅便瞒不住事,一眼便能让傅池衍看穿,问道:“自从谈起崔扶月郡主便心神不宁,坐立不安,都在池衍面前晃悠半个时辰了,就算是散食,也没有郡主这般散的。”
琳琅坐在了傅池衍身边,拿掉了他手中的书卷,说:“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何事?”
琳琅一脸认真严肃,“我先问你,如果你找到了崔扶月,你会杀掉她吗?”
傅池衍回道:“如果我想杀掉她,当年便不会放她让梁田救走。”
“你是怎么知道梁田死的?”
傅池衍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而是不急不躁,耐心解惑:“正清打探到了宫中的消息,太子找到了梁田的准确位置,要派人去取他性命,太子动作太快,正清带去暗中帮忙的人晚了一步。”
琳琅咽了咽口水,继续问:“那婢女考核那日,你去了何处?”
傅池衍不知她为何会问到这件事,如果不是知道点什么,是不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琳琅见他面带疑惑之色,便解释道:“那日我见你裙摆,有血迹。”
“去给梁田收尸。”
“你为何要去给梁田收尸?”
傅池衍正坐在浮云居的正位上,看着那对面洞开着门的外头,手持扫帚的崔扶月正立在门前院中的那颗梅花树下,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她背对着身后的朝阳,浑身散着暖光,看不清那精致小巧的脸,却也叫人移不开眼。
傅池衍没有移开目光,声音低沉沙哑道:“我怕她也死了。”
琳琅顺着傅池衍的目光看去,她好像从救醒她的那一天开始,看到敛华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好像突然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闯过几回鬼门关的人,还会去在乎到世间冷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