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歪着脑袋想了想,她太久没有说过话了,现在只想好好说说话,语越来越快:“四十五年里,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把这些人的灵魂折磨一番,再烧一遍。这是我与村子的恩怨,那个封印我的人告诉我可以这么做,这些事情,下面管不着。”
姜钰恍然,为何她当时看左棣祭司几人头上怨气浓稠如墨宛如实质。
这是被阿碧都收拾了一番。
“我早就该死了。“
她很平静的说着话,像是在说自己刚才出门摘了朵花。
“我维持不了多久神志,吃下狸哥儿后,那股力量就一直在和我争夺身体的控制,按你们的说法,这股力量,应该叫做心魔,我现在还能压制住它,但也快撑不住了。如果我消亡了,它还没死,麻烦就大了。”
阿碧抬起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抚上结界,荡出一层水波状的纹路。
小燕儿想起幻境中的场景:“那,那些人……”
“这不重要了。”
她望着东陵和尚苍老的脸,试图记住他的模样。每一条沟壑,都是她无法探究的故事。
而今,就快要与他再说分别了。
“阿琅哥……我不怪你。阿碧只有最后一个要求,你能度我吗?”
没有人忍心打扰烈焰之中这片刻的宁静,姜钰紧握着登仙,她在听见阿碧说自己该死的时候,就止住了冒着被李寒光现的风险也要唤出游仙录的想法。
能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死去,这才是她想要的结局。
“好。”
东陵笑了起来,他一笑,显得慈眉善目,大胡子抖了抖。
他拾起被他放在一旁的禅杖,盘腿坐在了阿碧旁边,将禅杖放在了腿上,双手合十,轻声念了一句佛号。
阿碧也坐了下来,轻轻往他那边偏过去。
两人隔着结界,看上去就像依偎在一起一样。
漫火海不断的往她涌来,阿碧神色平静,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山下被淹没的村庄,最后看了一眼小燕儿。
安静的闭上眼,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阿碧用最后的力量压制住体内挣扎的心魔,将其束缚起来。
那道黑影瑟瑟抖的劝慰道:“你不要想不开,你这不是都遇到了自己的情郎么?你出去了,不就可以和他白头偕老了?”
阿碧闭着眼回应着它,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我不需要白头偕老,泉路上,有你与我同在,我也就瞑目了。”
她这一生,在无人欢愉的时候到来,是宓岙族的人收留了她,也是宓岙族的人加害了她。
她见过春日里山坡上盛开的小白花,微风一吹,飘散到空中,像下雪一般迷人。
也同姐妹们一起在山间小溪里踩水捉鱼,去抓盛夏的萤火。
她在这里遇到了爱人,也和爱人分道扬镳。
在这里遇见了美好,也在这里见识到了残酷。
苟延残喘四十五年,也是和阿琅哥错过的四十五年。
姜钰看见阿碧身上弥散出点点柔和的光芒,随着东陵和尚的诵经声缓缓飘散,跳跃的火焰也逐渐变缓慢了起来。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叹,姜钰愣了愣,看见阿碧睁开了眼看向她,她的身躯已经消散大半,头颅只剩下半边,眼中还有点点泪光。
“谢谢你……谢谢你师父。”
她怀中揣着的玉牌忽然跳了出来,向着阿碧冲去,冲破了衔云飞刃的结界,漫大火仿佛找到了追寻的源头,向着玉牌和阿碧涌去,二者仿佛变成了一个容纳的器皿,将这烈火狱装了进去。
东陵和尚念完最后一句,伸手抓住了那枚即将掉落的玉牌。
玉牌中出声清脆的鸟啼,灵炁流转在其中,整个流光溢彩,仔细看其中,有一抹鲜红在雕刻的鸟上。
活灵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