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汲取了大量精气,并不如之前那样饥渴难耐,忍了忍,就把浴巾放下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祁景此举的意义何在。
祁景看着他把浴巾放下,从鼻孔里出一声轻嗤。
江隐开始整理他的行李,黑包里的竖琴被拿出了仔细擦拭,表面乌黑油亮,就差被盘出一层包浆了。祁景想起来,白净说过,这把弓的名字叫“折煞”。
他突然问了句:“这把弓是他给你的吗?”
江隐点了点头,瘦削的手指在弓弦上抚过,有些珍惜的意味:“这把弓是个难得一见的法器,在白家被供奉了多年,却一直无主。”
祁景:“为什么?”
江隐说:“因为用过它的人都死了。”
祁景微微一惊,就听他继续道:“据说这把弓是从个大墓里淘出来的,煞气很重,用过的人都死于非命,十分邪门。可是我用了后却没有,白净很高兴,说我镇得住这股煞气,所以取名折煞。”
折煞,一往无前,除邪辟煞……也有承受不起的意思。白净给他取这个名字,到底是在赞赏,还是在惋叹?
祁景问:“你在白家待了很久?”
“五年。”江隐说,边用手轻弹弓弦,测试它的老化程度,“从十岁开始。”
和他渴求祁景血肉无关的事情,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守口如瓶。
祁景沉默了下,他忽然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会出于什么原因拿起一把好像被诅咒了一样,让无数人死于非命的武器?
江隐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又加了一句:“白净对我不错。是我,在某一个瞬间,好像无法相信他了,所以才离开的。”
没错了,祁景想,又是魑,那个神出鬼没的团体,还有摩罗€€€€那个他们都想得到的东西。
就在刚才,穷奇透露出了他所知的关于“摩罗”的信息。
这是一只丹炉,据传说有能聚人魂魄,化死为生的神奇功效。就是说只要找到一具已经死亡但阳气未散的肉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曾经的四凶召回世间。
毫无疑问,魑想要摩罗的目的是复活四凶,而对其他人来说,这玩意也是个人人眼红的宝物。无论是曾经的亲人,爱人,仇人……只要尚有一缕残魂,就能被救活,简直是逆天改命般的存在。
不管是真是假,流传开的消息都是六十年前齐流木把摩罗把被封印在一只神龛里,而打开神龛的唯一方法就是拼齐全那几块画像砖。
祁景能猜到江隐在担心什么,在如此朝不保夕,敌友不分的四大世家间,白净寻找摩罗的目的究竟是防止有心人别有他用,还是暗藏私心?
毕竟家族的诅咒犹如刀刃悬在头顶,摩罗这种绝世珍宝,说不定能成为开辟生天的关键。
江隐说:“在白家这五年,我下过很多墓,去过很多家族,也杀过很多人。”他的语气很平淡,“大多数是魑的人。”
“白净一直在寻找魑的残党,不仅仅是出于道义,还因为魑当年是真正接近过四凶的人,他们之中可能有人知道解除诅咒的方法。”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眉梢微微跳了一下。
祁景知道他不会再说了。江隐今天说的已经足够多了,比他平时进步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猜测这其中有出于对他愧疚的缘故。
天色将晚,江隐站在窗边,拿出了已经修好的万鬼炉。
那小鼎一样胖乎乎的炉三脚立在窗边,被两指在炉身一抹,就冒出袅袅烟气来,一股阴冷,但相对柔和的气息弥漫在屋内。
一个鬼魂被放了出来,身影很淡,仍是肉眼可见的文弱。
“有什么事吗?”他轻声问,语气充满了尊敬和畏惧。
江隐说:“你去帮我盯着学校东门和教学楼附近,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我说的可疑人员,是指举止不似常人,可能随身携带像我这样的大件行李,或者,身上有明显鬼气的人。”
那鬼魂应了,一转眼就消失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还是祁景第一次看他真正和鬼魂打交道,用作自己的眼线,不得不说江隐这人真的很邪乎,这要被瞿清白知道了,一定又要愁了。
他问:“这人……鬼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