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一会,面上的神色由不以为然到面容整肃,再到兴致盎然,不过短短几秒。
他又看了齐流木一样,眼底神色略有复杂:“这些都是你的手稿?”
“嗯。”
李团结赞道:“不错。”
能让他赞一声不错的,近百年还没出现过一个。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镇子居然卧虎藏龙,这次来算是捡到宝了。
齐流木礼貌的回道:“谢谢,你也很好。”他从小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既不是出身修道世家,也自认不是多聪明绝顶,只是模糊的记忆中,小时一个道士说过他根骨清奇,送了他一本书就走了。
那本吐纳画符的书就是他的启蒙,在往后的日日夜夜,书页几乎被他翻烂了,里面的符图他早已烂熟于心,又涂涂改改,衍生出了不知多少其他的。
李团结像是被他这声夸赞逗笑了,他耸着着肩膀笑了好久,齐流木不解的看着他,等他笑够了,才忽然响起什么事情:“对了,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们两个打认识起的对话就完全围绕在符咒术法上,齐流木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钻研,鲜少有人和他讨论过这些,一时兴起,竟然这么久都没再问这人的名字。
李团结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忽然,门被敲响了。
齐流木去开门,就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走了进来,浓眉大眼,十分精神,很符合那个时代的审美。那男人拿了一叠账本似的东西,头也不抬的是:“小齐,我把账本给你拿来了。二娃他妈最近身体不大好,厂子那边的事还没忙完,这段时间要先麻烦你了。”
齐流木道了声好接过来,那男人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上下打量了两眼,有些惊讶的说:“小齐,这是你的朋友吗,不介绍一下?”
齐流木“哦”了一声:“这是我们生产队的书记,韩尚同志。”他又看向穷奇:“韩书记,他是,是……”他的意思是让穷奇自己接下去,可那人却像要看他出洋相,刻意蘑菇着,嘴巴闭的紧紧的,一双眼睛笑意盈盈。
韩尚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些疑惑,毕竟没有人会邀请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来家里做客的。
齐流木隐隐有些愠怒:“你……”
韩尚道:“小齐?”
齐流木的话在嘴边拐了个弯:“李,我是说他姓李。叫……”他搜刮着大脑中为数不多的词汇,一道灵光闪过,“他叫李团结。”
韩尚“哦”了一声,也没多想,现在叫团结啊建国的什么的都很多。
他随口攀谈了两句:“团结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团结说:“我是外地来的,没有工作。”
韩尚着实吃了一惊,现在没有工作的人可是要被人看不起的,这小伙子长得这么漂亮,也不像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啊。他想了想:“你户口哪的,以前在哪个村子?”
李团结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齐流木趁机搪塞过去,他自己也稀里糊涂的:“韩书记,你就别问了,团结他家里有些事……不好说,不好说。”
他不常撒谎,汗都要下来了。
韩尚好像脑补了一出家庭困难父母双亡的凄惨大戏,看了李团结一会,说:“这样吧团结同志,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介绍个工作,就在村子里找些事干,怎么样?”
李团结一愣,嘴角微微抽搐,是个要笑不笑的样子。韩尚还以为他不乐意,正色道:“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一把子力气,干什么不行,可不能学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做社会的蛀虫!新中国还要靠你们来建设呢,是不是?”
李团结含笑不语,韩尚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他自己也有事,不一会就走了。齐流木送走了他,这才松下一口气来,转身道:“你到底叫什么?”
“李团结。”
齐流木道:“你明知这名字是我胡诌的。”
“那咱俩可真有缘,你胡诌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齐流木没有再说话,他把那沓厚厚的稿子从李团结手里抽了出来,放回了抽屉里锁上。
李团结两手空空,回味着那纸上的图画和批注,连一个字,一条线间都往外溢着满腔的才华,偏偏这人还不自知。
他笑了笑:“好了,我就叫李团结了,你起的名字,我很喜欢。”